“还没找到么?”完颜灏对着迎上前来的善敏劈面问道。
善敏摇了摇头,宫灯照耀下的五官深刻,面色乍青乍白十分的难看,数千人保护着皇子的安全,怎么才四岁多的小孩能说不见就不见了?!况且此次陪伴皇子游猎草原的一个是她亲姑姑,一个是她未来大嫂,若是皇子真出意外,她又该如何自处?她心下着慌,恨不能携了自己的三千娘子军亲自上草原找寻小皇子。
“替朕备马。”完颜灏也不多说,转身就出了九华门,沉声吩咐跟随侍从,“去取朕的猎装。”他边走边解了御寒裘氅,丢给身后宫侍,又脱了华袍玉带,只穿着窄袖中衣走在夜色下的宫苑回廊里,十二月末的北地夜露风寒,那刺骨的冷便是钢浇铁铸的突厥汉子都受不住,而他们的陛下却等不及回宫换上御寒的猎装,片刻不容等待,似恨不能插翅飞往草原。
夜半时分,一纵骑队从朝胜门而出,即便古兰不似凤朝宫禁森严,但也绝无可能在夜间开阖内廷宫门。
耶律瑢刚送了裴桓上车离去,晚上宴饮多喝了几杯,感觉有些熏然,他站在夜风下,冷风从衣襟口灌入,冷得他不由打了个寒噤,神思也清醒过来,他忙拢紧身上貂裘风氅,将半张脸埋入毛茸茸的衣领子里,他觉得坤桑的冬天可比延津冷多了。
他正准备打道回府,明日再来向完颜灏复命,却突然听到身后马蹄声轰隆隆的传来,人数居然还不少。刚关起来的外廷宫门又被缓缓打开,数十人的骑队奔踏而出,直往城外而去。
耶律瑢有些不置信的眨了眨眼睛,咕哝道:“本王这是眼花了?怎么瞧见了陛下的赤卫军?”
三十六骑一色黑甲红氅,盔上羽翎洁白,手中长槊黝亮,这便是名动北朝的赤卫军,只为守护完颜灏而存在。
“王爷没有看错。”伴着他的长史低声说,“当先那人似乎正是陛下。”
耶律瑢原本尚存的一丝醉意,在听到他的这句话后顿时消散的无影无踪。他不禁骇然想到,这是出了什么捅破天的大事,能引得完颜灏半夜三更急驰出宫?
完颜灏星夜兼程,本来需要半夜的路程他只用了一个多时辰便赶到了。
寅时末点正是天空将亮前最黑暗的一段时间,草原帐落间不少人都提着火把,灼火烈焰驱除了暗夜,将这一片天地照得分外亮堂。
忽鲁努嬷嬷和阿妩姑娘早已经候立在夜风中恭候圣驾而来。
完颜灏领着亲军奔至,快到近前时,他忽的翻身下马,身姿矫健利落,丝毫不见拖泥带水。
“奴婢有负陛下所托,但请陛下降罪。”忽鲁努嬷嬷也不多做解释,身子一矮,便在完颜灏身前跪下,一旁搀扶着她的阿妩也一同低头跪地。
完颜灏两步上前将老嬷嬷搀扶起来,虽然心中焦切,但脸上却露出温和的笑容,“嬷嬷不必担心,阳阳鬼精的很,不会有事的。”忽鲁努嬷嬷曾是他母亲纳塔利大妃的家生婢子,从小侍奉他母亲,也算看着他长大,情分自然不同平常。
老嬷嬷一直视小皇子为自己亲孙般爱护疼惜,此刻小皇子失踪她想必也是急切,他亦不忍再苛责她什么。
忽鲁努嬷嬷果然在听到小皇子的乳名时,又红了眼眶。
完颜灏见她伤心难抑,也问不出什么话来,就只能看向阿妩,问道:“你将此事择要诉来。”
其实这事儿说来也很简单,此次南朝使者携来丰厚贺仪,还有南朝名驹照夜白和乌云骓,其中有匹小马驹性格温驯,小皇子一看到便十分喜欢,央了皇帝讨来了这个赏赐。
突厥男儿长于马背,很小就要开始学习骑马,小皇子得了爱驹也是兴致勃勃的想要学习骑乘,本来皇帝想要亲自教授皇子骑术,可是两国谈判紧促,时间并不宽裕,皇帝也不愿扫了他的兴致,便选了个可靠的人暂且教皇子骑术。
学习驭马骑术都要在草原里,不得困于禁园内廷,取自由乘风之意,这是突厥古来遗风,就算王室贵族都要遵循。
皇帝特别精挑细算了数千骑兵权作保护,本来布置已经算得上万全,也不知道哪里出了岔子。
“那日皇子殿下歇了早课后,直道困乏便回营休憩了。”阿妩回忆当时境况,“可午时时分,婢子送午膳去行帐时就突然发现皇子殿下不见了踪迹。”想到当时情境,她还是觉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么大个孩子如何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消失的?她一直没想通。
完颜灏负手静听,目光莫名深沉,数千人的骑兵里三层外三层的将这里如众星拱月般护住,便是插翅也难飞出这里,除非谁带了他出去。
“可有谁能随意进出此地,抑或每日定时往来?”完颜灏如是问道。
阿妩微蹙着眉头,回忆想到:“这里牛羊物什都是备足的,除了用水需从外运进。”她似想到了什么,神色惊疑不定,“每日都会有辆水车定时三刻运送干净的泉水而来,然后离开,莫不是?”可细想下又觉得不对,“那人此刻已经回来,正在营中,陛下要传他来一问吗?”
“不必。”完颜灏却觉得并无必要,皇族御猎划属的区域,此处地貌他自然清楚的很,临近行帐最近一处淌有清澈洁净之水的只有一个地方。
他目光望向夜色深深的燕山,雄浑高拔的山体在漫天星罗下勾出淡淡轮廓。
“速度整饬齐三千人马,天亮之后,随朕搜燕山,誓要把人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