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隐幽口中念诀有声,指尖蕴一点灵光点上夜莙额间,她打了个激灵,似忽然从恍惚中回过神,眼神有些茫然,双手摸了摸脸颊,触手一片湿濡,居然满面泪水狼藉。
“娘,你身上是否有能与夜罗王神意互通的媒介。”大白天里的在他面前就能遁梦,事情绝非寻常,应该是有什么牵扯着他娘的神思。
她想了想,摘下手中一枚古朴无华的银质戒指递给面前的夜隐幽,“这枚护心戒是夜罗王所铸,听传下来的祖辈们说夜罗王魂去之前,铸了这枚戒指,里面留了一丝他的灵气,可护佑所戴之人。要不是王族凋敝,怎么也传不到我手上,大约是它牵引了我的神思吧。”她将戒指拈在指尖打转,虽然表面无华,但细抚下还是能感觉到一圈极细致的章纹,“反正日后也要传给你的,就替我好好收着吧。”她不由分说的将戒指塞到夜隐幽手中。
他将戒指绕在指尖闲闲把玩,怎么瞧也只是枚普通戒指,他丝毫感觉不到灵气。
“好吧,那我暂且收着。”说罢,他就想将戒指收入袖中。却未想被她劈手一把夺过,“你就这么胡乱塞啊,万一丢了,你让你娘百年之后怎么去见夜罗家的列祖列宗啊!!!”她一双柳眉倒竖,仰目瞪着他。
他哑然失笑,他娘这也太较真了,“那你要我怎么办?找个香台供起来?”
夜莙拉起他的右手,就将戒指戴入他的无名指,“这不就妥了。”见他想摘,她怒声厉喝,“你敢摘!!”
虽然他娘不怎么唬得住人,但还是得给她点面子的,本想摘戒指的左手作势紧了紧无名指上的戒指,从善如流的表示,“那我勉为其难戴着吧。”
她目光一转,负手站到他身旁,用肩膀顶了顶他,笑的暧昧,“不想戴也没关系,快给我找个媳妇儿,给她戴好了,反正这是个好东西。”
他却只笑不语,眸光流转,唇畔挑着的一丝笑,意蕴不明。
“要是没姑娘肯嫁给你,你就这辈子都戴着吧!”方才还是笑语晏晏,她转脸便是神色俱厉。
通常她摆出一家主母的气势教训他时,他都是一副无可奈何不屑与你争辩的表情,让她觉得一拳打到棉花上似的,无处着力。这次他却一反常态,低头凝视了指上戒指,脸上露出怡然自得的笑来,“终有一日,如您所愿。”那一笑的风华,灼灼迷人眼。
她在他的笑容中半晌回不过神,她知道他这儿子不怎么爱笑,至多时候是冷笑,或者牵动唇角似笑还无,有多久没见他如此深笑开怀,连唇畔一朵讨喜的酒窝都若隐若现。
“你是说!你看上哪家姑娘了?!”她笑的眉眼飞扬,整颗心都飘荡起来。
“娘,您曲解语意的功力愈发精进了。”他毫不客气的泼她一头冷水,只说有朝一日会给她个儿媳妇,又没说现在就有,她到底是高兴个什么劲?
“哼。”她高仰起头,斜眼覰他,“这些年你游走四国,寻了不少灵芝仙草回来,你可是打出娘胎起就没那么勤快过,说是为你那妹妹治疾,你说我信是不信?”
“为何不信?”他一派诚挚神色,“毓嫿身子不好,您也知道。”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手下那帮子人的本事,寻个草药这种事儿还真不需要你亲自出马,除非有特别事由。”她目光在他身上逡巡,压根不信她这个爱洁喜净都快成癖的儿子,会亲自深入荒野丛林,破迹古村,去挖草药!!!
“这个,您要是不信我也没办法了。”他坦然迎上她越发狐疑的目光,眉峰略挑,“上次见到老爹他同我说若是见着您,就让您回去一趟,他甚是想念您呢。”
他不着痕迹的将话锋转开,果然见她露出一丝不耐的表情,“可我不想见他!”
“您是单单不想见他呢,还是不想见到他身旁的那些天香国色?”他总能一句话戳中别人痛处,让人恨得咬牙切齿。
“反正都不想见到。”她负气的别过脸,低垂的长睫微颤。
不是不想见,曾经那个互许白头的人,只是心中始终不甘心罢了。
夜隐幽知道她的别扭劲,只要他爹一日在那位置上,她的那口怨气就纾解不出来。只是有些话他还是得带到,因为……“爹每次看到我都叨念你,得空去看看他,不然我也不好过。”非得被他念到死不可。
“再说吧。”她不耐烦的摆摆手,跨步往月门走去,“我走了,没事儿就别找我了。
他只以目光送她,也不做挽留,想来如她娘这般纵情四海,惬意逍遥,倒比留在那四方天地里好太多。
“对了。”她在月牙门前驻步回身,面容一瞬逆了光影,让人瞧不清楚,她说:“若有机会,去泰陵拜祭一下敬睿敏皇后吧。”
他眉心微攒,那位与太祖一同定鼎天下,开创景初盛世;又亲率百万军队逼退古兰侵犯,最终力竭战死,埋塚异邦的凤朝开国皇后。母亲为何要提起她?待他想多问一句,抬眸时才发现她早已走了,花下门前哪里还有那窈窕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