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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舜然依旧是原先的那一副打扮,布衣,葛巾束发,手腕上戴着一根略显古旧的软麻细绳。面上恭谨谦和。唯一与当时她所见到不同,便是他手中多了一卷书画。

眉目簇起一点零星的奇疑,容洛正好与庄舜然视线相撞。

瞧见容洛显露的心思,庄舜然显然也知道自己被疑心的原因。那日他与重澈相见,路上刚好撞见容洛,重澈在步回寺中的路上就将他向他行卷之事一五一十告知了容洛,言语中多有引申为“知己”的赞叹。容洛奇怪也是情有可原,毕竟鲜有在一方行卷成功后,再向另一方权贵行卷的例子。

朝容洛深深稽首。庄舜然也无法解释,起身后怀揣书画立于一众人间,与同来的考生们说起话,不再理会容洛。

容洛是谢家外孙,但行卷之事,应当不会是一个公主可以插手。

微微沉首,容洛洞悉庄舜然心思,珠瞳掠过身旁脸孔熟悉的二三人,尾指勾起袖角小小的金玲,抬高又骤然放下。沉眸迈步之间,已经有了计较。

达官贵人再贵,无疑是贵不过六大士族的宗亲。谢家本家在长安,历年会试都极其热闹。行卷者进出络绎不绝,有人满目春风,也有人丧气离去——自然也二者皆非的人。

大宣开朝百年,四朝更替捧起了六世族。但天下之大,昌盛百年的宗族也不止长安六家。于京师之外,还有金陵平氏,太原王氏、琅琊卢氏、清河原氏等四家。这四家世代金贵,兴盛数朝,是见证了国破国兴。四家不从属长安任意一家,亦从不受皇帝招揽,唯某一日起兴为官,才会让亲族中某一人入仕。恰恰,平家正有此意。

容洛到来的消息传入谢家。彼时谢玄葑正在会见行卷者,不便面见容洛,只好令仆童带着容洛入府,直去谢琅磬书房。

谢琅磬住于东厢。院中植种合欢,此刻四月初,还未曾得盛放。只是一蓬郁青的叶子交叠着横在院旁,于被水沥洗过的青石板上映出重重暗影。

东厢很宁静。因是会试预备开启,行卷者为上通榜多方走动,丫鬟小仆们都在前堂伺候,整个东厢里不过几人在。洒扫一二人,暖茶伺奉二三人,举止都极尽可能的放轻,好似怕一不小心就惊动了什么一般。

容洛入门时被这样怪异的景象弄得步伐稍微犹豫了一阵,疾步也变作了莲步前行。直到舅母薛幼元端着茶水在廊下唤她:“明崇?”

润和轻缓地一声疑问。容洛瞧着薛幼元伸手拨开遮挡日光的宽长竹帘,身形一顿,回应道:“舅母。”

薛幼元眼神不大好。原来只看见廊下有位衣着华贵的姑娘,五官面目倒瞧得不大仔细,后来记起前头有人来报说容洛入府,她才想着这位是不是自己的女侄,猜测着喊了一声。此时见容洛回应,她将整盘茶水递到侍婢手中,几步迈落矮矮石阶,瞧清楚容洛面容,顿时一笑:“果然是明崇。方才我认错了人,也是怕了。”

“舅母夜里得少些看书。上回我是听攸宁说了,舅母常常要他去买话本回来夜读呢。这般可不大好。”薛幼元与薛淩月是姐弟,薛家对嫡亲子弟没有太多约束,故此薛幼元与薛淩月的性子都颇为轻快。广袖掩在唇际,容洛一手挽在薛幼元的手心,缓缓低笑一声。又见仆婢小心翼翼地掩门退出书房,不由困惑:“今日府中有客?”

“是平家的贵子。他今年入长安参会试,平家送来数千绢丝,托相爷照顾一二。”揩着容洛行向书房。薛幼元在石阶上顿步,指挥洒扫的奴仆扫去石板上残留的一汪水渍,“那小公子是今日才到。来时穿了一身雪白曳撒,瞧着与你以前的样子颇像,我错眼过去,便将他认成了你,闹了好大的笑话。亏得琅磬圆了一轮,否则我当真要寻个地洞钻进去,一辈子不出来了。”

言语羞窘。教容洛无奈一笑。薛幼元与谢琅磬虽是利益联姻,但二人自小青梅竹马,也是多年的好感情。大多时候谢琅磬都将薛幼元当做那个还未出阁的薛幼元看待,事事都顺着她来,偶尔争吵斗嘴,最多二三个时辰谢琅磬就低了头。从前容洛听谢贵妃提起二人,印象尤深的便是谢贵妃说谢琅磬同薛幼元起了争执,气怒得要分房而居,然,才到夜间,谢琅磬就按捺不住,挑灯叩窗求美人“复再心悦为夫”。

当真是人人羡艳的一对如花美眷。

思及前世四嫁,每一次结姻全与权势牵扯,至死所爱终不得成全,容洛蓦然有些怅然。再远望一下今生,她觉着自己大抵……也没法再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