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齐齐应是,朱厚照又转头对杨廷和道:“杨侍读,这迎也迎了,面子可都给你了。那你也得给本太子面子,别整些乱七八糟的败兴事儿。懂?”
杨廷和苦笑,这还哪有点储君的气度?根本一派街市痞子的派头嘛。华夏政治向来讲究个含蓄,哪怕便再大的仇怨,到了一定的地位后,都只会点到即止,大家心中有数就是。哪里有这样的,上来就往桌面上一扔,完全一副梭哈的架势?
“殿下放心,臣是真心来贺喜的,绝没有半分别的意思。”他苦笑着点头应道。
朱厚照便满意的点点头,不再理会,摆摆手示意他可以自便了,自己转身去拉着苏默,眉飞色舞的问起这园子的种种来历。他决定了,回头定要苏默也给自己在宫里建这么一个一样的园子,不,是还要更好的才是。
看着苏默一脸无奈的被拖走,杨廷和转过身来和袁兄继续往里走去。
随意打发了几个过来讨好献媚的,待到身边没了旁人,那袁兄忽然低笑一声,不屑道:“轻佻无状,非明主之相。”
杨廷和面色一紧,低声道:“慎言!”
袁兄撇撇嘴,似是多有不屑,但却也不再多言。只是顿了一顿,又道:“如今看来,杨兄的谋算怕是要落空了。以我观之,倒似那姓苏的小子,对储君的影响当远超他人啊。”说着,眼神大有深意的看了杨廷和一眼。
杨廷和面不改色,淡淡的道:“先生想要表达什么呢?廷和但只谨守臣下本分便可,他人是否影响什么,又关廷和何干。”
袁兄乜着他,长长的哦了一声道:“是吗?”便不再多言,只是嘴角边却浮起一丝讥笑。
杨廷和目不斜视,仍是闲淡的坦然而行,举止之间丝毫不见波动。只是藏在袖子中的手,不由的握了又握。
之前在门口和苏默的简短对答,再次浮现在脑海中。那个能让自己儿子折戟沉沙的妖孽,果然不是个好相与的,怎么也难以相信,那只是个刚刚才十七岁的少年。
那看似只是寒暄谦逊的对话,实则其中满含深意。只一个“我与众同道”之语,便顿时将他营造出的氛围不经意的打破,人为的将他与所有人割裂开来。
看,你是大学士,是高高在上的清流,大家可以敬重你、仰慕你,但是绝不会与你是一路人。而与你不是一路人的我们,才是真正的“同道”!
好厉害的小儿!
杨廷和心有所思,不由的回头远远看了一眼。难怪慎儿不是他的对手,与其相比,慎儿还是太稚嫩了些。见过的、经历过的,都远远不如。更兼一直都在家人和友朋的翼护下,自然难免有些骄傲自满,稍有挫折便承受不住了。看来,还是令其再多磨练几年,待到更成熟些才踏入仕途,方是上策啊。
至于旁边这个人……
杨廷和想到这儿,目光瞥了袁兄一眼,眼神有那么一瞬间的闪烁。这条路子却也不能舍却,有道是狡兔三窟,便算是预留的个后路吧。谁又能知道,日后会不会有变化呢?
而且,毕竟两下里已经有了些合作,那些个手尾也不是能轻易抹去的。一旦自己这边露出疏离的迹象,怕是那边会生出些难以预料的变化吧。
也罢,总要自己这边稳住就是。若是没有自己这边的配合,那边便有任何想法也实现不了。而以那人的性子,也绝不会冒失的另找下家。毕竟,他们谋划的可不是小事儿,稍有疏漏,顷刻便是身死族灭的大祸。
想到这儿,他的心再次稳定下来,彻底恢复了先前的平淡。眼角余光觑着袁兄那边,见他仍是那副睥睨四顾,看似温和实则矜傲的模样,不由哂然一笑。
这人,金玉其外,败絮其中,非俊杰也!
“……那人姓袁,名宗皋。石首人,兴王府长史。前岁,刚刚擢升通议大夫,年二十有七。此番来京只是访友,唔,便是那杨廷和了。据闻,昔年两人是因游学时相交,极是相投,一直莫逆,直到今时。”
就在杨廷和心中重新对袁兄下了判定的时候,花厅上宁王的身边,刘养正慢悠悠溜达了回来,安坐之后,低声将探听来的消息一五一十的说了起来。
若是苏默在这儿的话,听到袁宗皋这个名字,或许一定会想起些什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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