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没有对比就没有清晰的认知。他前后服了金丹和这次的雪参茯苓丸,两种丹药的高下立判。哪怕他并不通药理,不懂医术,但来自灵魂中那冥冥的直觉,也让他隐隐有种明悟。
也正是如此,他此刻眼巴巴的看着杜甫,生怕杜甫就此吐出个不字来。
杜甫暗暗苦笑,他又哪里不知,此时的弘治帝实则如同一个溺水之人,随便捞到一棵稻草也想紧紧抓住?
可问题是,他又哪里敢真的当那根稻草啊。那苏小子搞出来的玩意儿厉害鬼厉害,可究竟能否达到皇帝的预期,这个又有谁敢保证?怕是连那小子自个儿都不敢吧。否则为啥每次都极力推脱,要不就遮遮掩掩的,甚至宁肯不为官也要远远躲开?
只是这番心思也只能放在心中想想,便是打死也不敢说在明面上的。可对着此刻的弘治帝那灼灼的双眸,杜甫也实在是退无可退了。没奈何,只得一咬牙,含混道:“爷爷九五之尊,定然洪福齐天、万法庇佑。”
他这显然是万金油式的回答,若放在平时,定会被弘治帝当场指出来嘲讽一番。然则此时,弘治帝却仿若完全没反应过来,登时喜不自禁,在房中连连走动不停。
杜甫心中叹息一声,却又不由的微微松口气,好歹总算是应付过去了,真真是天可怜见。只是想及那始作俑者的小混蛋此刻正不知多么逍遥,偏自己只能在这担惊受怕,心中又不由的破口大骂。
“那小子现在何处?”正暗暗腹诽之际,忽听得弘治帝开口问道。当下不由的心中一凛,连忙收拾心思,垂首低眉的道:“回爷爷,登仕郎办完了差事,已经出宫了。”
弘治帝点点头,唔了一声。仍残留着红潮的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杜甫想了想,又继续道:“爷爷,太子……太子殿下,也一起跟了去。随行的,还有那张道人的女儿。”
他低声说完这些,便再不多言。将宫内之事择选必要的呈报皇帝,这是他身为大内总管的职责。但如何决断,却是与他无关了。但却绝不可隐瞒不报,否则那便是他的失职。而一个家奴,若连这点事儿都做不好,那也就离着被抛弃不远了。
杜甫年纪不小了,他可不想临老临老晚节不保,落得个凄惨下场。是以,哪怕是事涉太子,他也毫无半点遮掩。
弘治帝显然一愣,下意识的微一蹙眉便要发作,忽又猛的省住。略略思索一会儿,忽然摆手笑道:“太子既已出阁,想去哪儿自有法度,勿须太过紧张了,只派人暗中照应好就是了。”
杜甫低头应是,心中却不知掀起何等惊涛骇浪来。这苏小子是要真的上天了啊。这是何等的圣宠啊,连太子私自出宫都默许了,竟而还不准惊扰,要“暗中”照应好了。
想想不过才一天之前,当陛下闻知太子私自出宫的事儿后,当时是何等的震怒,立即下旨去申斥相关人等不说,又连续派出东厂和大内禁卫,引得人人侧目。
而今可好,勿须紧张,暗中照应……郁闷个天的,这前后变化太大了好伐?那些个暗中看热闹的,这下怕是真个郁闷死了吧。做了那么多手脚,到头来,竟又是一场空……
“唔,另拟旨,内阁辅臣、文渊阁大学士李东阳,德业皋夔,文章韩孟。著忠勤于四世,蹈夷险以一心。功业施于天下而人不知,风节表于一世而士咸服......辅国以忠、清节不渝,特进光禄大夫、左柱国,领吏部尚书衔,以邀其功;并荫其子李兆先奉议大夫,追加协正庶尹,钦哉!”
这道旨意一出,杜甫不由身子巨震,豁然抬头看向皇帝,眼中满是不敢置信之色,但随即却又了然。
李东阳一直有所针对苏默,这已然不是什么秘密了。而究其根源,殆始于其子李兆先。之后,李兆先甚至因此郁郁而亡,彻底成为了两边不可化解之仇怨。
而今皇帝忽然下了这么一道旨意,分明就是以此安抚李东阳……不,不仅仅是安抚,还有着敲打警告之意。只是这给出的代价,是不是也太大了些?
光禄大夫、左柱国啊,天天的,这可妥妥的是正一品的位阶啊。而再加上领吏部尚书衔,李东阳的身价顿时猛增百倍,再也不是一个清贵的辅臣了,而是实实在在的可与六部大员同列了。
这更不要说,后面竟还又追荫其子,一上来就是个五品的奉议大夫。
那小子,火了!这下可是真要火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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