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儿俩一路勾肩搭背,自是先往后宫去见张皇后。之后自有一番热闹,太康小公主也早没了先前的孱弱模样。小脸蛋儿红扑扑的,只是常年的缺乏活动,身量有些清瘦,虽少了几分幼儿的圆润,却显出几分清丽之姿。
见了兄长朱厚照和苏默联袂而来,小萝莉对这个治好了自己的大哥哥极是亲切,欢呼着扑了过来,拽着苏默的衣角就不肯撒手了。
苏默心下温暖,忽然觉得,皇宫中或许还是有那么几个好人的。前番的腹诽诅咒,便又再次推翻。
小公主恢复的不错,苏默仔细诊断过后,努力回忆着后世的几道药膳食疗,将其一一写出,交于张皇后,嘱咐给太康食用。
张皇后大喜,小心的接了,让宫娥收好。听苏默又说这几个方子对自己和弘治帝也有好处,更是心下欢喜。
眼看着女儿如今大好,儿子又已出阁,颇有英武之姿,心下不由欣慰。对始作俑者的苏默,免不了便多出些亲切来。
想着这几日听闻的传闻,便对苏默笑道:“哀家听说你自幼有门亲事,便是那程侍郎家的?”
苏默愣了愣,点头道:“是。”
张皇后又道:“那却不知两家何时完婚?佳期可定下了?”
苏默窒了窒,老实的道:“这个……还没。一来是家父出门去了,总要有家父做主;二来,咳咳,程侍郎那边……前时有些琐碎事,身子也尚未大好。便是要谈,也得俟其痊愈后方可。”
他这话说的隐晦,心中却不免腹诽。要不是你男人好赖不分,偏听谗信,又哪会有这些麻烦?说不得小太爷这会儿早抱得美人归了。
只是这话却不好明说,只得含糊其词,一语带过。
张皇后却似没听白还是压根没放在心上,点头道:“婚姻乃是大事,你如今虽未及冠,却已有了官身,这事儿总不好拖着。汝父不在,家中岂无旁的长辈?至于程侍郎那边,唔,待回头哀家也替你问问陛下,总不能耽误了你,多少也算是报答你诊治好了秀儿的情分吧。”
苏默一愣,心中不由暗暗奇怪。虽说自己治好了太康公主,但皇帝那边又是封职称又是赐爵位的,已然算的还了这个情儿了。张皇后却又忽然提及,有如此热心的促和,这却是为了哪般?
他心理阴暗,总不惮于从最坏的角度考量人心。这阵子又接二连三被人算计,此时忽然感受到张皇后的关切,自是免不了疑神疑鬼,心下忐忑。
偏偏小公主这边痴缠,面对着那双天真无邪的眸子,饶是他这般阴暗之辈,也不免有些抵挡不住,由此便露出些心意来。
张皇后看在眼里,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但忽的想起丈夫在提及这个苏默时,曾说起其母早丧一事儿,不觉便又多出几分怜悯来。
想着这般小人儿,亦不过比照儿大不过几岁,却事事谨慎,但闻事涉己身,首先便如刺猬般蜷缩起来,满满的全是警惕戒备之意,可见不知是吃了多少苦的,由是心下不由母爱泛滥。
当即抿嘴微笑,暗点他道:“哀家闻近来颇多非议,竟都是些围绕着你的香艳说法。你这般年纪虽说少慕方艾,无可厚非,然则少年戒之在色,如此下去总不是好事儿。哀家既身负教导之责,又加受了你诺大恩惠,旁的做不了,但为你先正了后房之位,也省了旁人啰嗦鸹噪不是。古人有语:齐家治国平天下。那治国平天下哀家是管不上的,但这齐家却可问上一问。”
这番话一出,苏默先是愣怔,但忽然看到皇后嘴角那抹大有深意的勾起,猛然福至心灵,顿时明白过来。
这分明是皇后在投桃报李啊,什么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全都不过是幌子。真正的目的,却是帮他理顺家里后院快要塌了的葡萄架子呢。
要知道眼前这位是谁啊,那可是堂堂一国皇后啊。母仪天下,你当是说着玩的不成?若由皇后颁下懿旨,亲口为苏默完婚,这份恩典荣耀且不说了,单就有人再想在这方面兴风作浪,却是要好好思量思量了。
而如果有了张皇后的出面,那几个小娘皮便再有百般心思,也只能偃旗息鼓了,至少在明面上,是绝不敢如之前那般闹腾了。
当然,所谓的不闹腾只是不好这般明面上闹,背地后里肯定还是苏默遭罪。但是话说回来,闺房之中,跟媳妇儿们打打闹闹,那罪却也是香艳旖旎的罪,苏默定当甘之如饴,求而不得才是,又哪会推拒?
想到这儿,数日来搅的心烦意乱的情绪,忽的一松,便如卸去了千斤巨石一般,整个人都仿佛通透了起来。
当下认真的整理了下衣冠,首次真心诚意、恭恭敬敬的给张皇后施了一礼,真诚的道:“臣,谢过娘娘关爱。隆情厚谊,不及言述,自当容后报之。”说罢,深深一揖到底。
张皇后眼中闪过欣慰,抬手虚扶,笑道:“你这孩子,年纪不大,何来这许多世故?若非要有所报,你既与我儿交好,便报于他好了。但愿日后能君臣相得,创出一番佳话来,便是与哀家最好的报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