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然是上书房。
弘治帝略有些懒散的斜倚着龙椅,手中端着一杯热腾腾的参茶,脸上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乜着下面。
苏默大袖下垂,规规矩矩的恭立着,脸上神气却是茫然中带着无辜。这种似乎是很忐忑的老实头模样,并没有让弘治帝觉得怜悯,反倒是有种牙痒痒的不忿。
“苏默,行啊,你很行啊,果然不愧是少年才子。调戏朕的公主,甚至还牵扯到了朕的皇后。嘿,厉害,真是厉害。”弘治帝乜着的眼神闪烁着危险的光泽,语气中毫不掩饰的嘲讽。
作为一个帝君,以如此的口气对待臣下,这其实已然是一种莫大的失态,按说是绝不该出现的。
是以,坐在殿角负责起居注的翰林学士,都不由忍不住诧异的抬头往这边看了一眼。待要抬笔记录,旁边杜甫冰冷如蛇的目光扫了过来,使得他不由迟疑了下,想了想这才落下寥寥几笔:十二年,上于乾清门问对,默不敢答……
嗯,典型的春秋笔法,还是大刀阔斧那种,一笔带过。
起居舍人职衔不高,但却都是忠正耿直之士担任,忠实记录历任皇帝的言行起居,乃是历史和皇家列祖赋予的最高职责,便是皇帝本人都少有能有所干涉。
只不过人毕竟是人,虽然性情可能会刻板严苛些,但那并不代表他们真的不懂人情世故和转圜。
眼前这一幕显然并不属于常态,又有大内总管太监的明确暗示,这位起居舍人自然也不会太过不给面子。而且如此记录,不过就是删减些细节而已,倒也算不得失职。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他这还想着给大伙儿都留点面子,偏偏遇上一个不按套路出牌的混蛋,让他一番心血霎时间付诸东流。
“咳咳,那个,陛下谬赞了。其实我也没那么好…….”苏默似乎很扭捏,羞涩的谦逊着。
噗!
啪嗒!
接连两声响声响起,第一声是发自皇帝的。弘治帝刚啜了一口茶,结果是当场就喷了出来,瞪大了眼睛看着苏默,脸上的神情那叫一个古怪和不敢置信;
第二个声音,却是来自那位起居舍人的。确切的说,是来自起居舍人手中的笔。
这位翰林学士刚还自得于自己的急智,那最后一句“默不敢言”将将落下,却不成想竟听到了这么个回答。这简直让他被雷的是外焦里嫩,整个人都不好了。那笔便再也拿捏不住,啪嗒掉落下来,顿时污了一片。
陛下谬赞……特么的你确定你听懂了?那是赞你吗?不是没见过无耻的,可无耻到了这种地步的……呃,这位爷,就问你一句:咱还能要点碧莲不?
连杜甫都有些忍不住了,猛地张目扫了一脸无辜的某人一眼,脚下却是半刻不敢稍慢,上前轻轻为弘治帝敲着后背,又取来丝绢帮他擦拭着落在龙袍上的水渍。
弘治帝连连咳嗽着,半天才憋红着脸推开老太监,抬头定定的看着正仰着小脸儿扮蠢萌的某人,半响不言也不语。
苏默也无奈啊,这特么皇帝家就没一个好人好伐。明明是自个儿被调戏了好伐?你们家那闺女这才多大点啊,见面就嚷着要亲亲,这到底是谁调戏谁啊?
你说皇后?郁闷个天的,也不管管自己闺女不说,全剩下在一片看热闹围观了。最后又是那小公主,不知犯了哪根傻筋,非要把她娘也拉下水,这尼玛跟小太爷有半毛钱的关系吗?
至于说朱厚照……算了,不提那货了。提起来全是泪,苏默怕自己会忍不住骂人。
话说回来,要说母女花什么的吧……哎呀,呸呸,小太爷可是君子来着,怎么可能起那种龌龊的心思?要知道这里可是皇宫来着,皇帝的老婆闺女啊,自己得是对生活绝望了何种程度,才会那么作死…….呃,不对,自己压根就不是那种人!对,不是,绝对不是!
可这话儿你让一个区区草民,又怎么去解释?说陛下你搞错了,不是我调戏她们,是她们调戏我呢。好吧,苏默相信,他要是真敢这么说了,分分钟脑袋就得扔菜市口那去。
既不能辩解,但也不能承认不是。别说根本没那事儿,就算有……咳咳,好吧,那种可能根本不存在,嗯,绝对不能存在!不然,那可就不是一颗脑袋去菜市口报道了,而是九族之内,全都得往菜市口报道去。
这不认是死一口,认了死全家,你让苏小太爷肿么破?社会复杂啊,似苏小太爷这种纯洁的小百花,完全解不了啊。那么,除了插科打诨外,还能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