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当初不是自己一时头脑发热,非要摆什么资格,就不会做出提前出关的决定;如果不是自己提前出关,那苏默就不会因为赶不上队伍而西去宁夏;而苏默如果不去宁夏的话,就没有之后的孤身入草原;而苏默没有孤身如草原,就不会搅动草原的大乱;没有草原大乱,就不会有眼下自己坐困愁城,如同被软禁一般,只能在这儿碎碎念,祈祷着上苍庇佑……
“唉——”忽而忽失温王庭城内的一处大屋中,于冕萎靡的瘫坐在一张毡垫上,发出一声凄凉的叹息。
哪怕是身边就靠着烧的通红的炭盆,也不能让他感到一丁点儿的温暖。反倒是总有一股森寒的气息挥之不去,让他有种渗入骨髓的寒意。
门口处,厚厚的毡帘被人掀起,一股冷风随着吹了进来,让本就缩成一团的于冕激灵灵打个冷颤,又再使劲缩了缩身子。
扭头看去,不由的精神一振,来的正是他倚之为智囊的幕僚,顾衡。
从之前忽然被从和林送到了忽而忽失温,整个使团虽然衣食不缺,也没有任何慢待,但却始终未能再得见达延汗不说,便连行动都被限制在很小的一个范围中,形同软禁。
一直以来便是全靠着顾衡在外行走,不时的打探些情报回来,翁主二人再加以分析讨论,从中找出一些头绪。
这次,那些种种消息,也正是顾衡费了好大劲儿才得到的。翁主二人大惊之余,便又使顾衡再去想法求证,进而好做出判断应对。
“星吉,如何了?”于冕两眼满含着期待,颤颤的急问道。
顾衡看着眼前颓废的老人,一时间心绪复杂到了极点。眼前这人,哪还有昔日半分儒雅潇洒之姿?怕是连街头的乞丐都有所不如了吧。谁能想到,谁又敢想,这位堂堂于少保的嫡裔,竟然会有这般凄凉模样。
心中发酸,脸上却丝毫不露,闻听于冕问话,急忙上前几步,先是为于冕倒了一杯热茶,伺候着他喝了两口,这才叹口气道:“东翁,怕是……怕是不妙啊……”
咣当!
于冕脸色一白,手中捧着的金盏脱手掉落下去,发出一声脆响。里面盛的茶水洒了一身一地也犹如未觉。
“难道……难道那苏默,他……他真的……真的……他怎么敢?他怎么敢这样?!他这是要做什么?他究竟要做什么?他疯了不成?不,他这是渎职!他这是有负君恩、罔顾君命!大逆不道!大逆……咳咳,咳咳…….老夫要弹…….弹劾他!弹劾他!咳咳咳咳……”
下一刻,他忽然如同疯癫了一般,豁然大叫起来。激动之余,一连串的咳嗽声不绝,似乎下一刻就要一口气上不来去了似的。
顾衡眼底一抹深深的失望闪过,却又万般无奈的上前扶住,一边轻轻抚着他后背,帮他顺气,一边淡然劝道:“东翁莫急,东翁莫急。”
口中这么说着,心中却道:这一切都是你一意孤行,不听我劝导致的,此时又骂什么人家有负君恩、罔顾君命、大逆不道的?若真论起来,这些名头怕是都应该按在你头上才是。
至于苏讷言为何会掳去蒙古二王子,怕是其中另有别情。而眼下这情形,若真有了蒙古二王子这张牌,又何尝不会是一种变数?总好过这般不死不活的,被人软禁在这儿强百倍吧。
事到如今,正应该想法子联系上苏默,然后借力发力,索性强硬起来扯开一道口子,这样才能争取到一线生机。
可这位东翁倒好,这时候了竟然还要叫嚣着弹劾人家,推倭过错,那岂不是正中蒙古人下怀,给人机会对付咱们吗?
东翁年纪真的大了,再也不复昔日精明了。甚至便连为人处事,都开始变得昏聩起来。看来,此番过后,若能侥幸脱身,也是自己离去的时候了。否则再这般下去,怕是自己绝落不下好下场。
于冕在顾衡的安抚下,好歹算是慢慢顺过来气了,但犹自喃喃咒骂不已。却不知道,他这番做派,已然让自己最信任的幕僚,终于失去了最后一丝耐性。
“星吉,你说,咱们……咱们现在,如之奈何?那个小竖子……”他气喘吁吁的挣扎坐好,总算是停了口,念及眼下的状况,不由的又巴巴的向顾衡问道。
顾衡没说话,自顾在屋中来回踱步沉思着。半响,才抬起头来,眼中露出莫名的光泽,轻轻的道:“东翁,不能急。等,只有等他们来了,或许就是转机之时……”
于冕目瞪口呆,不可置信的道:“等?等他们来?那小竖子竟还敢来?怎么可能......”
顾衡轻轻的吐口气,轻声喃喃的道:“会的,他一定会来的。”
本书来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