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了,黑暗如水浸般将整个大营吞噬。
传令兵拿出火折子将一盏油灯点亮,然后又小心的罩灯罩。屋顿时被一团晕黄照亮,使得这冬日的夜里微微透出一股暖意。
“他们坚持要有人跟着照顾那两个伤兵,我……无法拒绝,答应了他们来向阁下禀报。”传令兵有些迟疑的说道。西方人对承诺还是很看重的,虽然这些承诺,往往埋藏着无数的漏洞。
莫里茨没说话,两眼微微眯着,但显然并没有焦距。传令兵心下有些惴惴,不知道是不是该退下去。话已经带到了,至于结果不是他该过问的了。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在他犹疑不定之时,莫里茨忽然轻轻的问道,脸露出凝重之色。
“声音?”传令兵有些愣怔,一时没反应过来。“阁下,您……是指什么呢?”
莫里茨不耐烦的摆摆手,微微侧着脑袋倾听,然后又再重复道:“有没有听到?有没有听到?”
传令兵不由微微的紧张起来,努力的侧耳听去,半响,忽然面一惊,失声道:“是……狼!”
莫里茨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仍保持着倾听的姿势,低声道:“卡米里,你还记得不记得,这是这段时间来,第几次听到它们的叫声了?越来越频繁了,有些不对劲儿啊。”
叫卡米里的传令兵脸惊恐之色一闪而过,深深吸口气道:“确实如此,而且……”他如此说着,耳朵灵巧的动了动,却忽然顿住了。
莫里茨眼神一动,瞄了他一眼,“而且什么?”
卡米里微微闭眼睛,更加努力的倾听着,随后脸的惊色愈加深了几分,颤声道:“而且,这次和前几次的方向不同了,似乎是从……东南方那边过来的。对,是那边。”
卡米里肯定的说道。他能得以跟在莫里茨身边,成为莫里茨的传令兵,便是因为他有着一种超乎常人的本领:他的听觉,特别敏锐。
这也是莫里茨刚才为什么一再跟他确认的原因。而之所以先前他没有在莫里茨之前听到那些狼嚎,是因为心绪不宁之故。而在莫里茨提醒过后,略一凝神便顿时察觉到了,甚至连那狼嚎出现的方位都精准的感应到了。
“方向……”莫里茨忽然一惊,脸不觉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沉吟了一下后,忽然又道:“卡米里,你再仔细分辨下,有没有……呃,有没有什么怪的地方。”
卡米里诧异的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是他并没多问,而是果然又仔细听去。只是这会儿,那狼嚎似乎已经停歇下来,再没了半分声响。
案子的油灯忽然暴起一个火花,微微摇曳了几下。在这空旷无垠的大草原,再如何加厚帐帘,也不能完全挡住寒风的侵袭。
莫里茨和卡米里几乎同时打了个寒颤,下意识的将身的大衣紧了紧。只是与卡米里的懵懂不同,莫里茨的感觉更强烈一些。那不单单是肉体的感觉,还有一股发自内心里的寒意,让他不可自抑的心颤惧,如同被人将心脏紧紧攫住一般。
颤惧,是的,是颤惧。这种感觉已经不知多少年没出现过了,在他的记忆,唯有在还是孩提时,当他因为贪玩独自跑进了家附近的林子,不幸遇到了那只恐怖的黑熊时才有的感觉。
那一次,他是那么清晰的感觉到了死亡。以至于过去好多年后,都让他惊栗不已,难以摆脱那种可怕的梦靥。直到后来渐渐长大,参了军后才得以挣脱出来。
可是现在,他分明又再次感受到了那种颤惧。他不相信这是什么幻觉,生死间的大恐怖,没有真正品味过的人是永远不明白那种感觉的。
危险!有大危险临近!他的面容有些狰狞起来。
“去,立即派出巡逻队,以大营为心向各个方向搜索。一旦发现情况,立即鸣枪示警,快去!”他额头青筋突突突的跳着,有些神经质的低声咆哮着。
卡米里吓坏了,他不明白军团长阁下为什么这么激动。虽然在这旷野遭遇到狼群,绝对不是一件愉快的事儿。但是此刻他们有坚固的营地,还有着强大的火力,狼群最多也能造成些困扰而已,根本不会对营地造成什么伤害。
要知道,狼这种动物其实是非常狡猾的,他们敏锐而聪慧,甚至可以审时度势,绝不会对让它们感到威胁的目标盲目的攻击。
它们或许会潜伏起来窥探,又或许会试探着在四周巡梭,耐心的寻找恰当的时机。但这些对有着壕堑栅栏阻隔的营地来说,并没有任何意义。直到等到天明,它们便也能离去,又何必非要现在派出人手巡视呢?那样的话,反倒是大大的增加了危险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