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魂谷,苏默当日失踪的那个土山之上,程月仙仍是作一身男装打扮,静静的凝立于此,清冷艳绝的面颊上波澜不兴,让人看不出任何迹象。只是那脸庞相校与之前,更行瘦削了几分,以至于下巴都眼望着尖瘦了起来。
唐猛和安叔等人环伺左右,看向这位少夫人的眼中,不由露出又是敬佩又是疼惜之色。
以区区纤纤弱质之身,自宁夏一路马不停蹄直入大漠,到了此地不过只用了三天的时间,这种速度就是当日唐猛他们,也颇有不及。可是这位少夫人,却从无半句叫苦叫累。
甚至,每天除了白天赶路不辍之外,到了晚间还要甄选分析各种消息,每每都是凌晨天色破晓,才会稍事休憩。便是如此,也总是指挥若定,井井有条。
几人前方,铁奴仔细的蹲在地上察看着什么。半响,才脸色凝重的起身,大步走了过来,对着程月仙微一抱拳,沉声道:“若老奴没看错,当日这里应该还有一个人。”
说到这里,顿了顿,又补充道:“高手!绝对不下于那位胖兄的高手,即便老奴也没把握一定胜出。”
众人闻听此言,不由的同时色变。这位铁奴的身手别人不知,唐猛和安叔二人却是极为了解。而今能让铁奴说出这番话来,可见这个高手端的可畏可怖了。苏默的失踪若是和这么一个高手联系起来,后果不堪设想。
唐猛脑门子上青筋都崩了起来,忽然转身就走。程月仙微一蹙眉,轻喝道:“站住!”
唐猛身子一顿,转身看来。
程月仙淡然道:“唐大哥意欲何往?”
唐猛抱拳躬身,泣道:“公子身处大危机之中,唐猛要去寻他,即便是帮不得,便死也要死在公子之前!”
他咬着牙红着眼,这铁打一般的汉子,即便几次浴血厮杀、浑身被伤,也从不曾叫过一声。但是此刻,却是声音哽咽,泪水只在眼眶中打转,兀自强忍着不掉下来。
程月仙清冷的脸色不变,沉吟了下,沉声道:“那唐大哥可是知晓了他具体在何方?又准备如何死在他之前呢?”
唐猛一愣,嗫嚅了几下不知如何回答。是啊,公子现在究竟在哪里呢?自己究竟该往哪个方向去寻找?
刚才只想着公子危急,却全没去想别的。如今思来,竟是想为公子去死也不可得。
这让他不由的忽然满心茫然,不知所措。只觉一口气憋在胸臆之间,猛地向上一顶,顿时喉头一甜,哇的就是一口血吐了出来。
随即脸色便苍白起来,身子一晃,仰身便向后倒去。旁边安叔眼疾手快,一把扶住,皱眉看着他,口唇微动了几下,似欲说些什么,却终还是化作一声轻叹,只是轻轻拍了拍他,扶着他就地坐下。
程月仙清澈的眸光似乎波动了一下,但随即又恢复了深邃不可见底。莲步轻移,在他身前停下,轻声道:“唐大哥既然去寻了我来,想是认我的。既如此,便当信我。”
唐猛霍然抬头看着她,重重的道:“属下自是信少夫人的。”
程月仙毕竟还是少女,听到他当众以少夫人相称,面上虽然不动,脸颊却不觉有些红晕。
微微侧转头,淡然道:“即是信我,便休再如此鲁莽。且安心先修养好,听我号令行事。他他活要见人,死也要见尸!若当真有不忍言之事,你我更要惜存此身,先要圆了他心念再说其他。否则,何有面目与九泉之下见他?”
说罢,不再理会,转身走过一边,遥望着远方虚空,便那么静静的站着不动。山风吹来,她身上衣袂飘动,似乎天地间有种说不出的茕然孓立,霎时间满是孤寂。
唐猛身子轻震,又是惭愧又是难过,嘴唇翕张了几下,终是一言未发,只翻身爬起,重重的叩首行礼。
安叔却是面色微变,望着那孤茕的身影,脸色几番变幻,终是忍不住跟了过去,轻声道:“恩娘,事到如今”
“安叔!”
程月仙不待他说完,便端然打断了他。“不要说了,我意已决。”
安锡禄面色大急,急促的低声道:“可是,令尊那里”
程月仙默然,稍倾,轻轻的道:“月仙不孝,不过却终是女儿身。既有前喏,则苏郎不负我,我亦不负他。所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原是本份。至于父亲母亲身前,好在还有兄长尽孝,倒也不必月仙担忧。”
安锡禄傻眼,张口结舌。半响,才终于想起个说词,道:“可恩娘你终尚未进苏家门,这这”
程月仙不言,半响,才幽幽的道:“事到如今,进与未进,有何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