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夏城中,牟斌按马而立,眼神深邃。连日来的打探,让他心中暗惊不已。
钦差副使苏默的种种动作,差不多已经全部掌握了。可在这个过程中,也让他意外的了解到了许多超乎寻常的诡异之处。这让他此时此刻,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整个西北,如同一座万年冰川,表面上看去平静至极,但其下竟是暗流激荡,谁也不知道何时会破冰而出,又将爆发出何等惊人的灾难。
三大隐脉竟次第在这里现过身;蒙家隐有所动,当代蒙家家主竟而入了道门;小春园里,三教九流往来活跃的有些过分,那位分藩此地的安化王爷时隐时现,总是让牟斌觉得哪里别扭,偏偏又找不到头绪
便是那位杨一清杨大人,似乎言词之间也有些不尽不实、躲躲闪闪。他又在其中扮演着什么角色呢?又或者,他究竟想要遮掩些什么?
杨一清素来以忠直著称,所任也历来勤勤恳恳,此番牟斌曾特意暗访了下,结果让他却半点毛病都挑不出来。没人比杨一清做的再好了,陛下将如此重任交给他,可谓所托得人啊。
那他
牟斌摇摇头,将有些乱的思绪抛开。罢了罢了,只要他能尽心国事,忠诚与陛下,忠诚与大明,其他的,自己何必去多事?
这些年坐在锦衣卫指挥使这个位置上,他都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前任那几个鼎鼎大名的故事,一直是他深深引以为戒,不敢稍有行差踏错。
也正是如此,方才有他今日的平安稳妥局面。这个位置实在太敏感了,真心的不好做啊。
这一刻,他忽然有了一股说不出的疲倦,隐隐然竟有了退意,让他不由的悚然一惊。
或许,是自己多疑了吧,他沉默着想道。
“督堂,咱们下一步”旁边有人靠过来,低声询问道,将他的思绪再次打断,转头看去,却是魏敞。只不过此刻的魏敞,脸上带着几分狐疑,担忧的看向自己。
果然不愧是自己的心腹爱将,显然自己刚才无意中表现的异常,已经落入了他的眼中。
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随即又将目光望向城中某处,沉吟一会儿,终是轻轻吐出口气,淡然道:“回京!”
魏敞眉头一挑,先是躬身应诺。随即却又低声道:“那关外”
牟斌摇摇头,拨转马头往外走去,一边淡淡的道:“派一旗人收集信息就行了,其他的事儿,咱们不搀和。”
魏敞心下一跳,赶忙低头应是。从督堂大人那淡然的口气中,他听出了督堂大人的不耐。这让他不敢再去啰嗦,只是之前牟斌脸上露出的萧瑟之意,却让他没来由的心下有些发堵,总是时不时的从眼前闪过,挥之不去。
数十锦衣亲军齐齐提缰,如同来时一般,说走便走,竟是毫无半分拖泥带水。
一处隐秘的高楼上,孙景等人目送着锦衣卫离去的身影,脸上都露出几分轻松之意。
“他们就这么走了?不会有什么问题吧。”孟彬仍有些不敢置信,略带担忧的低声问道。
孙景只是微微摇头,实话说,他心里也有些拿不准。这一二日间突然冒出来的事儿太多,让他很是措手不及,实在有些手忙脚乱。好在总算众人都是明白人,没在这个关头添乱,大多都得以平复下来,并没引发什么篓子。
对于孟彬的问话,他不好回答,心中甚至有些恼意。他其实对这个同年是很有些看不上的。空有大志,却并没有相应的能力,最重要的是少了些担当。便比如此刻,竟而当着周昂问出这种话来,不但让自己尴尬,更让对手看笑话。
果然,不待他这边回答,周昂便斜了他一眼,哂然道:“孟生在担忧什么?若是不放心,何不亲自去看一看,或许有所得也不一定。”
孟彬一窒,脸色涨的通红,但终是握了握拳,窥了孙景一眼,转头沉默不语。
“回吧。”毕竟是自己手下,孙景也不能不管,当先转身而走,一边淡然道:“这阵子大家都消停点,所有事务全都暂停,以防不必要的麻烦。我等所图之事,既为千秋之业,便当耐得住寂寞。”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但是落到周昂耳中却是心知肚明。前阵子可不就是自家宝贝儿子搞出来的事儿,好悬没把大伙儿都装了进去。此刻被对头拿来隐隐讥讽,却让他这个当老子的无言以对。
有心找话反驳几句,却见孙景二人早已去的远了,他独自呆立半响,终也只能发出一声不可闻的低叹。
苏默估计打死也想不到,正是因为他的横空出世,使得某个原本正蓬勃发展的造反大业就此戛然而止了。但究其原因,真的是因他之故,还是历史巨大的惯性?怕是没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