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想着,他心下稍定,这倒也算的是自我安慰吧。出了城,深秋的冷风吹过,使得他有些发昏的脑袋猛然一清,连着精神也是一振。认准了方向,放开大步往前行去。
走不多时,忽然感觉不对。脚下不由的微微一顿,放眼警惕的巡梭四周,一只手也探到了怀中,握住了怀中暗藏的短刀。
父亲曾是天下有名的刀客,他虽然没得到父亲亲自的教授指点,也一直谨守父亲叮嘱,没将家传功夫教给儿子,但并不代表他真的一点武力没有。
或许跟真正的江湖中人没法比,但是对上一般的盗匪之流的,豁出命去拼的话,三五个汉子还是绝对能应付的。他一身人打扮,背上把长刀实在不伦不类,便只能买了一把短刃踹在怀中,以备不时只需。而眼下,似乎终于要用上了。苏宏的手心中,不由的微微有些冒汗。
巡梭的目光来回扫视了好几圈儿,却始终不见异常,不由的心下渐渐放松下来。正以为是自己多疑,待要收回目光时,却猛地眼神一缩,死死的盯向某个方向。
“嘿嘿,没想到苏先生一介人,竟然也有如此高的警惕,佩服佩服。”
前方一个土包之后,忽然闪现出几个带着兜帽的黑衣人。一阵不知是嘲讽还是真心赞叹的语声,从为首的那人口中吐出。
苏宏下意识的使劲攒紧了短刃,慢慢退后两步,盯着来人沉声道:“足下何人,是不是认错人了?”
来人却并不介意,抬手摆了摆,让其他黑衣人停下,只自己踱步走了过来,在离着苏宏七八步远近才停住,笑道:“苏先生不必紧张,在下没有恶意。相反,在下此来,却是有一个关于令郎苏默的消息奉送。”
什么?关于默儿的?!苏宏闻听此言,顿时心中大震,哪还顾得上再掩饰,不由的冲前两步,这才猛省,赶忙停下,盯着对方急声道:“默儿如何了?他在哪里?你究竟是什么人?”
一连三个问题出口,对面的黑衣人兜帽下的嘴角不由泛起一丝笑容,但随即一闪而逝,叹息道:“苏先生莫急,在下说知晓令郎的消息,并不是说知道他具体在哪儿。只是有消息传来,数日前,京师曾派出一队使团,往湖州府安吉县那边去了。而带头的,除了东厂一位档头外,还有宫中一位外事公公,以及”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又一字一顿的道:“以及定国公的贴身侍卫统领,徐缙。”
苏宏眼神一缩,没有接茬儿,只是静静的看着他。方才一时心绪波动难禁,但此刻已然平复下来。这忽然冒出来的一个人,是敌是友尚不可知,苏宏便再天真,也不会轻易的相信他说的任何话。
对于苏宏的警惕,黑衣人似乎并不在意。见他不搭腔,兜帽下的脸似乎微微笑了笑,继续道:“令郎与英国公和定国公的两位世子交好,这已然天下尽知。而令郎又在西北闹出诺大声势,当然会让很多人关注他以及和他相关的人。”
苏宏眼神渐冷,淡淡的道:“足下所谓的很多人中,怕是便有足下自己吧。”
黑衣人哈哈大笑,一点也不作掩饰,慨然点头道:“没错,在下确实很关注苏公子。只不过苏先生也不必多虑,在下虽然谈不上是令郎的朋友,但也绝不是敌人。此番之所以前来,其实是还令郎一份情分。至于具体细节嘛,大可不必细究。而在下是什么人,其实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在下将要奉上的关于令郎的消息,不是吗?”
苏宏眼神再次缩了缩,对于这个神秘人说的敌友之论,他只是半信半疑。但是其一再提起的关于儿子的消息,却让不得不认真考虑。无论对方的消息是真是假,眼下的他都不愿放过。
沉吟了下,他抬眼看向对方,又瞄了瞄后面那几个跟随的人,这才缓缓的道:“敢问是什么消息,在下又凭什么相信你?”
黑衣人微微一笑:“无妨,信不信都由得先生。在下说了,此来只是为了还令郎一份情而已。心尽到了便是,一切但凭先生自决之。”
苏宏怔了怔,轻轻点点头,也不再追问究竟是什么情分了,抱拳道:“如此,在下愧受了。”
那人点点头,低声道:“据我们探知,京中此次派往安吉一事,实是出自令郎之故,似乎是为了一宗三年前的旧案。但具体情况不明,唯一可知的就是,此案牵扯极大,内情更是诡谲莫测。而更重要的是,听闻有人要借这次查案激发民变。一旦真的如此,无论此案后果如何,但凡牵扯进去的人,必然罹罪!更不用说作为发起人的令郎了。届时只要有人稍一引动,怕是令郎此次出使圆满之功,也难逃牢狱。此来,便是告知先生此事,何去何从,无复赘言,告辞!”说罢,再不停留,干脆利索的转身就走。
苏宏愣愣的看着几个人瞬间走的不见踪影,半天才回过神来。站在原地脸色变幻良久,这才猛的一咬牙,转身不再往北,而是一路向着南方而去。
良久,不远处的一处土岗上,几个一身黑衣的兜帽人再次出现。不同于之前的是,那个开口与苏宏说话的人,此时已掀开了挡住脸的兜帽,露出一张中年人的脸。只是脸上一片阴沉,望着苏宏远去的方向,眼中变幻不停,似无奈,又似愧然。
若是苏默或者唐伯虎在这儿的话,定然会大吃一惊。因为这人不是别个,正是当日曾在武清有过一面之缘的徐礼徐敬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