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年老的那个则慈眉善目的,身上一袭员外袍,肤色白净,满脸皱褶。目光转动之际总是笑眯眯的,让人一看便心生亲近之意。
此刻那酒肆中出来的小厮,便站在这老人面前,将一张折叠的纸条双手递上,恭敬的道:“管事,这是刚从那边递过来的。”
老人笑呵呵的点点头,伸手接过来,没立即就看,而是先笑着对小厮道:“好好,辛苦了,去后面找柜上领十两银子吧。”
小厮大喜,躬身告退而去。
待那小厮走后,老人才低头打开纸条,略一观看,眼中猛的暴起一团精光,随后嘴角便泛起一缕冷笑。
旁边壮汉疑惑的看了他一眼,沉声道:“舵主,什么消息竟值得一出手就是十两大银?”
老者嘿的一声,斜眼瞟了他一眼,哂笑道:“果然不出主上所料,你自己看吧。”说着,将手中的纸条递了过去。
大汉迟疑着接过,低头看了几眼,疑惑道:“这有什么?知府请罗尚过去而已,和主上所料有什么干系?”
老者无奈的瞅了他一眼,摇头道:“你莫非忘了此番派你们过来干什么了?”
大汉一凛,沉声道:“你是说,这事儿跟主上令喻有关?”
老者点点头,眯着眼嘿然道:“据咱们得知,昨个儿京师那边的人便到了布政使衙门,按惯例,自然要先发送公到这边,以便各级官员迎候。算算时间,正是今日之时。倘若李进堂这边肯安分的话,只要按部就班的准备迎接就是。可他却急火火的去找罗尚那老家伙。嘿!”
他冷笑一声顿住。大汉却更糊涂了,不由的不耐道:“舵主,你倒是把话说明白啊。这云里雾里的,老子又哪里知道这什么罗上落下的何许人也,又跟主上的令喻扯上什么关系了?”
老者一窒,使劲翻了个白眼,但却只得无奈的再解释道:“此番来人,必是姑爷那边发了力。只是没想到,姑爷的力度竟如此之大,不但有东厂的番子过来了,竟还有定国公的人和天子身边的内宦。旁人不说,那个内宦刘通却是这湖州方面的熟人呢。昔日宣、英两朝时,大太监罗祥你可知道?”
大汉一愣,略一思索,迟疑道:“可是天顺时司礼监那位?”
老者欣然点头,“不错。那你可知这罗祥是哪里人?”
大汉愕然,随即恼道:“你这老货,偏爱显摆。老子向来只管杀人,哪管他是人是狗。有话便说个痛快清楚,这般东问西问,烦死个人!”
老者捋着胡子的手一僵,不由狠狠又翻了个白眼。心中暗骂,这帮杀才,尽是粗鄙之人,老夫也是愚了,竟跟他们扯这些作甚,没的自找不自在。
这般想着,终于不再卖弄,正色道:“那罗祥便是湖广人,其人死后,灵柩返乡安葬。当时天子派来治丧的,便是今日这位刘通刘公公。而罗尚,便是罗祥一族的族长。李进堂在这个时候,去请罗尚过府,必是想通过此事为联谊,从中想法儿作梗。倘若那刘通真个被说动了,从中阻碍,姑爷所谋必能达成。若如此,便是你们发动的时候了。”
大汉这才恍悟,不惊反喜,霍的起身兴奋的道:“好好,但望这两个狗才莫要让老子失望,不至于白跑一趟才好。”
老者不由的再次猛翻白眼,这夯货,怕是只盼着厮杀呢。主上此番派他们过来,也不知是对是错。
这边各自心思,与此同时,罗尚迈进府衙的事儿,也传到了城外不远处的一个道观之中。
而在这个道观中,此刻正有一道一俗两个人对面而坐。此时道人在看过传来的消息后,哂然一笑,将消息递给对面的俗家之人,淡然道:“看来,果然不出仙师所料,湖州府显然是不肯轻易俯首的。行了,你等也不必再等了,直接准备发动吧。此番却是咱们道门头一回真个为仙师出力,必须保证万无一失,你明白吗?”
那苏家之人面色一紧,点头应是。但随即又抬起头,迟疑了下,终是问道:“观主,真不用再等等?咱们虽然查出那伍父的尸骸就寄存在安吉义庄,但就这么不管不问的冲出去抢了,怕是仙师派来之人,到时候面上须不好看啊。”
道人一愣,低头微微寻思一会儿,缓缓点头道:“也罢,你说的倒也有理。那就这样,让咱们的人先过去候着,等京中的人折返之时,便是咱们这边动手之日。”
俗家之人这才放松下来,点头应诺。刚要起身,那道人又道:“谨慎些,千万莫要弄错了。必要时,不妨先寻个机会,开棺查验确定一下。”
俗家人一愣,随即恍然,点头表示明白,这才大步而出。不多会儿,外面响起一声尖利的呼哨,随即便是一阵纷杂的蹄声骤起,渐渐远去不闻。
观中,道人侧耳听着马蹄声远去,轻轻吐出口气,缓缓站起身子。踱步走出门外,负手远望西北天空,喃喃道:“但愿此番一切顺利,佑我道门兴盛。仙师.”
他口中低声喃喃着,说至仙师二字后,却又忽的顿住,良久,只留下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