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莹儿啊,礼貌!礼貌啊!家里的事儿咱们回去再说,当着人家程公子的面儿,这不太好吧。传出去的话,可不要被外人笑话死?哈,程公子,见谅,见谅哈。她性子烂漫,有些不通世事,在下这里代她赔罪了。”后面这句,却是转向程恩说的。
何莹被训,初时先是一恼,但随即就欢喜起来。没听那话儿说的明白吗,家里的事儿,外人。哈哈,这分明是已经分出远近了嘛。
是以,何二小姐立即做出一副羞答答的模样,乖巧的轻轻应了声嗯。只是这个嗯声,哼的那叫一个甜腻啊,苏默就觉着刚恢复原状的汗毛,登时又立了起来。
程恩却是眼中闪过一抹苦涩。外人,他竟然把自己当外人,这算不算自己自找的?
“苏公子太客气了。”她垂下眼帘,将情绪挡住,勉强挤出个笑脸摇头说道。
“倒也不是客气,确是姐姐刚才失礼了,还请程家妹子恕过。”不待苏默开口,何莹抢先接过了话头,一本正经的对程恩敛衽赔礼。不过口中称呼,却是首次直接道破了程恩女儿身的事实。
程恩霍然抬起眼眸,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世上事原本就是这样,虽然大家都知道什么,但是谁也不去挑明的话,那么所有人便都可以装作不知道,该如何还是如何。
但是一旦揭破了的话,那便是再也无法维系了。便如程恩身为女子的事儿,何莹这么一口说破,程恩无论再如何豁达,也终不能堂而皇之的违反了礼法。
这样的话,她再与苏默相处时,就必须要各种注意了。像之前那样直接拉着苏默进来的举动,还有如眼下这般独处暗室的事儿,是绝对不能再做的了。
与何莹的暗斗,程恩一直是占据着绝对的上风。这不但是两人间智慧上的差距,也是心理上的位置决定的。
毕竟何莹再如何觉得自己跟苏默的关系亲近,但终归还没经过双方长辈的许可。可是程恩又不同,真要按照礼法来讲,她相对于苏默而言,身份地位更远远要比韩杏儿还要正统。
说到这里,大家应该猜到了。是的,这位程恩程小姐,其实正是苏默名义上的未婚妻子,大明礼部右侍郎程敏政的女儿,程月仙小姐。
按说以程月仙的身份,只要将自己的来历说出来就一切迎刃而解了。但以这个时代的礼法来说,即便两人是指腹为婚的关系,只要双方一天没下婚书行定礼,那就终算不得夫妻关系。
而且,在这种情形下,一旦程月仙的身份暴露,她本人固然会被人诟病,便是她父母家人,也会被天下人耻笑。更不用说她父亲程敏政,本身还是礼部的侍郎了。传扬出去的结果,怕是程敏政除了羞愧辞官一个结果外,再无别的路可走了。
所以,程月仙便只能还是以程恩公子的面目出现,也绝不会去主动表明什么。
可她却没想到,这个何二小姐性子疯疯癫癫的,却是误打误撞、错有错着,只这一句话,就点到了自己的死穴上。
“呵呵,何姑娘可是一错再错了。首先,在下此刻只是程公子,只要在外一天,无论什么情况下,都只是程公子,还请何姑娘仔细记下了。”
她这么淡淡的说着,眼眸冷冷的横了何莹一眼,口中的语气却是不容置疑。
何莹微微一堵,随即撇撇嘴,将头扭过一边。对于程恩这般掩耳盗铃的举动大为不屑,不过却也不愿与其为此争论。不是怕了她,而是因为没有必要,更是因为那样会让苏默在中间难堪。
公子便公子吧,反正本姑娘已经道破了你的戏法儿,你要再想使手段,终也要顾忌着脸面不是。
她暗暗如是想着,却听程恩顿了顿又道:“这其二嘛,呵呵,姐姐?何姑娘倒是自信的很呢。不过要真想做到在下的姐姐,怕是此生无望了,或许下辈子可以期待下的。”
这话说的就极不客气了,何莹登时脸色一变,两眼一瞪就要进入战斗模式,苏默在旁看的清楚,连忙一把握住了这妞儿的小手,干笑道:“好了好了,不是什么大事儿,争这些作甚。哈,刚才程公子可是说了,这清酒味道很不错的,莹儿何不好好品尝一下?嗯,程公子,在下也厚颜借花献佛,敬你一杯,再次表示感谢。”说着,提起那瓷壶,分出三个酒盏一一斟满。
何莹被他拉住,又被抢了话头,只得恨恨作罢。眼见他举起了酒杯,自不好再让自家男人为难,当下便鼓着腮帮子,抄起酒杯一饮而尽。随即将酒杯往桌上重重一顿,扭过头去一言不发了。
苏默讪讪的瞟了她一眼,知道这妞儿傲娇的性子又发了,却也不好这会儿去哄,只是转头向程恩尴尬的笑笑。
程恩看在眼里,心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同时也有些微恼。这个何莹日后不进门便罢,但要是进了苏家门,定要好生下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