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冕这段时间很憔悴,憔悴的原因却不再单纯的是为苏默了。
前番的西北乱局到了今日不但没有减弱,反而愈发透出几分诡异。刨去之前了解到的几路势力,最近又出现了数股趁火打劫的匪盗,趁着边关大军调动的空隙,四下兴风作浪,惹的民怨滔天。
甚至连边军中都有各种谣传满天飞,以至军心震荡。已有数位于系的军中将领来向他隐晦的表达了不满。
本来嘛,这不过就是件不起眼的小事儿,官场上的倾轧实在太常见了。
可是于冕不该出了调动边军这个昏招。调动大军可不是过家家,大军动牵扯的东西实在太多太多。各种粮秣草料的筹集辎重物资的运输储备役夫骡马的征集转运,其中涉及到方方面面的利益不知凡几。
要不说文人就是文人,最擅长的果然只是纸上谈兵。于冕本来想的很简单,只是敕令众军加强各边隘的守备而已。严格说起来,这不算什么真正的军事调动。大面上,也确实属于他钦差大臣的权限,不逾距。
可惜他却忘了点,人心是最不可把握的。尤其是利益当前,身处其中的哪个肯老老实实的
他只个增强防备的喻令下去,下面各个环节的就敢拿着鸡毛当令箭,明明只调拨百人就可的,待到出发时却能成了军的开拔。
当然,这个军是大有水分的。不能真的去点算人数,只是从物资辎重的调配上,才绝对是百分百按照军的人数运作的。
就只这个命令之下,累的是四处跋涉的士卒,苦的是整个大同境内各县城村镇的百姓。唯欢喜的,便只有那些无数的奸商和世族大家,那怎叫个生发说的。
如此的混乱之下,焉能不闹匪患这是其。
而江彬等人的突然回归,确是将这把火又烧的更旺了,便说是烈火烹油也不为过。
由于他们的四下串联,到处游说,整个事件中于冕的心思和小动作,近乎完全亮明在天下人眼前。只是为了己私念,就闹出这般大动静,靡费了多少国孥或许士兵们不在乎,但是令他们受苦受累却是他们身体力行的。
这且不说,边军这般突然动,又会给蒙元传递出什么样的讯息人家可不会按照你于冕的心思去解读这些举动。若是旦误会了大明想要发动军事行动,胜负且不说,倒霉的还不是这些边军们
而且若是旦任何个地方出现什么差错,朝廷第个要治罪的,便也绝对是他们这些人。
由是,众军大哗。已经有不少人暗中往兵部和内阁传了消息,可以想象,旦最后彻底爆发出来,他于冕于大人将会是何等下场。
所以,于大人也不敢再驻扎不动了。毕竟无论是什么借口,他的使命都是要出使王庭的。可如今本身职责不去履行,却驻扎在外搅事,偏偏还闹得风风雨雨的,那岂不是等着给人送把柄吗。回头被御史参个心怀叵测图谋不轨的罪名,于家满门老少可就要往午门外去相聚了。
所以于大人终于又开始启程了,只不过这速度简直俨如龟速。每日里不过二三十里便扎营安歇,照这么走法,怕是要走到入了冬后才能到达王庭。
可于大人也没法儿啊,不是他不想快点完成使命。实在是现在这种情况下,那位副使大人玩失踪彻底不见了踪影,自己前番摆弄出许多手尾也需要向朝廷和天子交代清楚。
如今这么压着速度,便是想等等朝廷的答复再看。或许眼下这情形,重点已经不是出使蒙元,调解达延和亦不刺的纠纷了。而更应该是就地返回,驻于边镇做好防范才是;
而除此之外,就是期盼着奇迹出现,那位玩失踪的副使大人能主动来汇合。那样的话,切谣言也都将不攻自破。谣言不成为谣言了,军心也自然会安稳下来。那么再继续出使的任务,便也就没什么问题了。
于大人每每想到转了半天,竟然还是要跟那个苏默配合,甚至是自己主动求着去配合,就跟吃了死苍蝇样。这心里又是恶心又是懊悔,早知今日这般,自己何必去搞出那么多事儿来
若是当日不那么多心思,老老实实的按照天子的意思行事,兴县之战就不会发生了。没了兴县之战,自然也就不会有后面的乱局。而没了乱局,又哪来的眼下这混乱更不用提自己的各种被动诟病了。甚至说不定这会儿差事都要完成了吧。
若是这趟差事完美的结束,那自己是不是会更进步之前的应天府尹位子铁定跑不掉不说,说不得还会更进步,南京六部主官或者六科主事,也不是不能期待的。
悔啊于冕想到这些,简直连场子都要悔青了。如此,这万千思虑,再加上路跋涉的,他这年纪了,又如何不憔悴甚至说能还坚挺着没倒下去,就已经算是邀天之兴了。
“可有消息来吗”他揉揉有些凌乱的发髻,转头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