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最终还是继续往前走了,虽然从江彬那儿得来的消息给了众人不好的感觉,但是包括苏默在内,所有人都还存着一丝侥幸的念想。
或许真的是有什么事儿耽误了呢?又或者,其实再往前走一会儿就能碰上了
只是这个念头毕竟是个念头,再又走出一天后,所有人便都明白了,那个念头最终只能是个奢想。这一点,在傍晚时分的斥候回报中,彻底得以确认。
“使团昨天早上就已经出关了。”临时营地中,江彬脸色难看的向孙胜和苏默说道。
孙胜沉默不语,抬头看了看负手而立的苏默,冲着江彬使个眼色,便又低下头继续翻弄着架在火上的一只野兔。
此次行军并不是去打仗,只是护送苏默两人而已,而且又是只在大明境内,所以便多出几分闲散。白天的时候,何莹终于在车里呆的烦闷了,起了打的兴致,于是便有了眼下这个野味烧烤。
当然,对于何莹说的呆的烦闷,苏默宁可相信是这妞儿终于搞定了要买什么的计划后,因为心急实现而导致的焦躁而已。
篝火烧的很旺,剥了皮的野兔身上金黄色的油滴滋滋的响着,偶尔落下几滴在火堆上,火光便明暗不定起来,一如苏默此刻有些阴沉的面孔。
“此次出使北元的正使是何人?”半响,苏默忽然开口问道。他只知道这位正使官拜鸿胪寺少卿,但姓甚名谁却并不清楚。
孙胜和江彬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一抹惊讶。这位倒真是对自己的官帽不上心啊,都这会儿了,却连此次的顶头上司都没搞清楚。
孙胜微微颔首,江彬便叉手回道:“回先生话,此次正使乃是鸿胪寺少卿于冕于大人。”
“于冕?”苏默皱眉低声念叨了一遍,随后又摇摇头,自言自语道:“这人貌似我不认得啊,我和他没仇吧”
说着,忽然又是一怔,蓦然回过头来看向江彬道:“君雅,这个..嗯,于冕,和朝中哪位大佬走得近些?比如说李东阳李大学士。”
君雅是江彬的字,是苏默刚刚为江彬取的。江彬的彬字,本就有质兼备的意思,用作人名的时候,则为作风优雅,知识渊博,有君子风度之类的意思。
昨日江彬和苏默初见,苏默见他有刻意向自己卖好的意思,又听他没有字后,便主动要求帮他取个字,便是这“君雅”二字了。
苏默倒是没别的想法,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都这么主动示好了,原先那要不要干掉这个家伙的想法实在有点不好意思啊。于是,想着这也算是个投桃报李的意思吧。
但他却不知道,在古时候,为人取字这种行为,都是由长辈或者座师的身份来做的。他这么一来,无形中等于是落实了江彬喊他“先生”这个称呼的含义。
先不说苏默如今毕竟顶着个“钦差副使”的头衔,便只是那当世才子的名头,竟然肯认下江彬这么个不见名传的武人为门生,对江彬来说,简直就是如同天上掉馅饼一般的好事。
果然,江彬顿时就是喜不自胜的谢过,便连孙胜都连带着再看向苏默的眼神都亲切了许多。至于江彬本人,更是对苏默愈发恭敬起来,言谈举止之间也自然的露出几分亲近。
便如此刻这种场合,若是换作正常情况下,他一个小小的斥候小旗,是万万没资格留在这里的,更不用说还参与什么意见之类的。
可眼下他的身份变成了苏默门生,那自然就再没任何问题了。因为随着这层关系的确立,日后他两人便隐隐有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牵连了。
所以,对于苏默此时问话中的含义,江彬和孙胜虽然都是猛地骇然,却也只是对望一眼后便即淡然。不过心中却是苦笑不已,这位爷却是好大的胆子,竟连这种话都敢如此直白的问出来。
要知道,在古时能冒然去问朝中大臣的,唯有皇帝才行。又或者是奉了皇帝旨意,具体查察什么事儿的时候才有的资格。便比如东厂,又或是锦衣亲军这两个机构。
而若普通人这般去问李东阳这样的阁臣的社会关系,已然可以被扣上个心怀不轨、欲图谋逆的罪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