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清县沸腾了,是的,又沸腾了。似乎打从某人忽然横空出世后,这座原本安静悠闲的小城,已经接二连三的被打破了宁静,再也无法回到从前了。
这次的沸腾不为别的,乃是县衙正式贴出告示,明告全县百姓,确实有邪祟生事。县令沈松沈大人号召全县百信,自即日起,向全县纳捐。
有力的出力,有钱的出钱。一文不嫌少,一金不嫌多。齐心合力拿邪祟,共建和平文明县好吧,后面一句没有,但是意思就是那个意思。总之就一句话,你们想抓住那个邪祟,那就出钱吧
如今是大明中期,严格说起来,算是大明兴盛的最后一段日子了。所以,老百姓虽然还有很大一部分挣扎在生存线上,但是比之其他时期,倒也还算富裕。
尤其此事又事关自己生命安全,谁都不敢大意疏忽。于是,便在布告贴出去当日,便有无数百姓前去纳捐。你一文我三文的,朴实的百姓们没那么多心思,他们挤出最后一个铜板认捐,只想保住自己平和安定的生活而已。
县衙后堂,沈松面上带着几分轻松,廻然不同先前的颓废。何家果然不负自己期望,不但激着让其他世家都认捐了一大笔财物,更是进一步提出了这么一个倡议。这让沈大人似乎已经看到了无尽的雪花银滚滚而来,耳中似乎都能听到铜钱相撞那美妙的音符了。
这该死的武清县,从自己上任以来就没顺心过,唯有今日,方才体悟到一个百里侯的快感。
一直持续受到无情打击的沈大人,此刻深深的迷醉在这种快感之中,简直有些不可自拔了。
在这种飘飘然的感觉影响下,沈大人临窗而站,任凭微风拂面,只觉花树清香宜人,便是秋初之际,原本恼人的蝉鸣都如此悦耳了。
廊下传来匆匆的脚步声响,听着似是有人在小跑而来,却又极力在压抑着。
沈松不由的微微一皱眉,微恼来人的不合时宜,打断了自己此时难得的好心情。
只是待那人一露面,他的埋怨便全都不翼而飞了。看着脸上略带焦灼的老管事在面前站定,便悠然一笑,轻声道:今日始知当日汉高祖之叹也通叔,成了,全赖你的谋划,本县这里记你一大功。
来人正是老管家。此刻听了沈松一番话,老脸上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定定的看着他良久,才无力的一叹,摇头道:明府,何以闹出诺大动静不智啊
沈松的笑容就顿时一僵。不悦的看着老管事,心中不由有些恼火。自己如此称呼他,可他竟然称自己明府,竟连老爷都不称了,这是什么是撇清吗
不知进退的老奴,若不是看在你献计的功劳上,便只这一桩,就要将你打入冷房中去。又或者,莫不是想要以此为依仗,来向某讨功要赏不成
还不智哼真是不知所谓
他恼火的想着,脸上的神色便愈发冷了下来。瞅着老管事半响,这才淡然道:哦这不是你所献之计吗怎么又不智了
说着,自顾转身从桌上端起一杯酒来,又在窗前站住,眼望外面的景色,悠然小啜。
老管事眼底有一抹极深的失望和悲哀闪过,沈松这个模样等于明白宣示了对自己的不满。他有心不再多管,但犹豫片刻,却终是难以割舍。
咬咬牙,沉声道:是,此计虽是老奴所献,但老奴之意只是对私下几个世家而言,却不是如今这般,面对全县百姓。这这岂不是变相的搜刮民
他刚说到这儿,便见沈松豁然变色,蓦地转过身来,两眼中射出极森寒的光芒来,如同一只择人欲噬的野兽一般。
你的意思是,本县是个酷吏是个贪官是在刮地皮是在搜刮民脂民膏他的声音越说越大,直到最后,俨然似在尖叫一般,脸色也变的潮红可怕起来。
老管家吓了一跳,不由的后退一步,骇然的看着他。
沈松却犹自未觉,狠狠将手中杯子往地上一摔,啪的清脆响声中,他有些神经质般的嘿嘿笑了起来。抬手戟指着老管家,怒骂道:老杀才你莫不是以为,凭借进言之功,便可在本县面前放肆了你这是在讥讽本县连你都不如吗来来来,那何妨你来坐一坐这个明府的位子,让你来好好的爱民如子如何
最后一句,他已然是咆哮如雷,近乎竭嘶底里的大喊了。老管事脸色苍白,在他的一句句言语中步步后退,一颗心不由的彻底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