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皇妹吉言。”叶痕客套地一拱手。
百里长歌心脏再次被人扎了钢针,痛得难受之极,她觉得自己若是继续在这里待下去,待会儿指不定会露出什么丑态来,憋着一肚子气拂袖转身,百里长歌感觉到梁帝的目光,便停下来对叶天钰道:“长孙殿下方才不是还说带我去歇息的吗?还不走?”
叶天钰闻言,扬唇一笑,走过来挽住百里长歌的手臂,二人缓缓走出龙章宫。
嘟嘟见到百里长歌和叶天钰挽着手臂走出去,他微微皱眉,手脚并用爬下龙榻,一句“麻麻”就要开口,叶轻默一惊,赶紧走过去一把将他抱起来,“嘟嘟,姑姑带你去御膳房,你想吃什么就跟那边的人说,姑姑让他们给你做很多好吃的好不好?”
“不好!”嘟嘟眼睛盯着百里长歌离去的方向,还想开口喊“麻麻”,叶轻默赶紧向梁帝辞行,“父皇,那您好生歇着,儿臣这就带着小世子告退了。”
梁帝轻轻“嗯”了一声再没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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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挡箭牌你用着感觉如何?”
出了龙章宫,百里长歌用力甩开叶天钰的手,不妨他又再度挽住她的胳膊,低笑一声问道:“既然醋了,刚才在皇爷爷寝宫里怎么不说?”
“真是劳烦长孙殿下关心了。”百里长歌回转身,嘴角笑容灿烂无伦,“只可惜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究竟是真的听不懂,还是刻意在逃避?”叶天钰似乎不打算放过她,挽住她的那只胳膊一带,顷刻间将百里长歌摁到身后墙壁上。
叶天钰唇角带笑凝视她片刻,凑在她耳边道:“那天晚上,你们两个在我的别庄睡了一晚,滋味如何?”
百里长歌想到那夜叶痕喝了酒与她同榻而眠,她耳根一烧,脸上迅速染上红晕,不过片刻又生出怒意,恼怒地瞪着叶天钰,“放开我!”
“我也想尝尝,你这张能说会道的嘴是什么味道。”叶天钰将百里长歌的双手禁锢在墙壁上,力气出奇的大。
百里长歌几次想挣脱都不能。
“别动!”叶天钰低笑一声后将唇瓣凑过来。
即将覆上百里长歌唇瓣的那一刻,甬道那头突然传来叶痕毫无情绪的声音。
“皇长孙此举未免太过失礼,须知你是小辈,在我们长辈跟前如此迫不及待,实在有失东宫颜面。”
叶天钰动作一顿,脸色冷沉了几分。
百里长歌趁这个空隙用力将叶天钰推开,她并没有看身后走来的叶痕,疾步朝前走去。
“十五皇叔所言极是。”叶天钰也不恼,转过身来看着叶痕,似笑非笑道:“是我那未婚妻太过娇艳动人以至于我没能把持住在皇叔面前失了礼,但皇叔是过来人,想必应当能理解天钰此举实在是出于情不自禁。”
叶痕但笑不语,抬头看着远处,眼眸里映出一个越走越远的俏丽身影。
叶天钰不再逗留,抬步迅速追向百里长歌。
“皇兄。”叶轻默抱着嘟嘟跟上叶痕,看着已经走远的百里长歌轻声道:“又不是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你为何一口应了父皇伤了她?”
“逼不得已。”叶痕缓缓吐出四个字。
“唉……”叶轻默低叹一声,看了看怀里的嘟嘟,“可怜了嘟嘟,若是让他知晓真相,指不定要闹成什么样。”
“我自有分寸。”叶痕长舒一口气,从叶轻默怀里接过嘟嘟。
翠墨和魏俞跟在他们身后。
叶痕回过身,冷冷地看了一眼翠墨,“你随我去栖霞宫。”
“王爷……”翠墨知晓晋王这是要让她回到栖霞宫,赶紧跪在地上,“奴婢早就是晋王府的人,倘若王爷执意要奴婢回栖霞宫,奴婢愿意一死。”
魏俞听翠墨如此说,赶紧跟着跪下来扯了扯她的衣袖,“翠墨你疯了,你这是在威胁王爷!”
“奴婢不敢。”翠墨垂着头,继续道:“奴婢只是觉得,倘若王爷就此遣奴婢回栖霞宫,那么奴婢便辜负了贵妃娘娘的重托,再无颜活在这世上,更无颜去面见贵妃娘娘,唯有一死,方能……”
“哎呀,你真是……”魏俞眉头皱得更深,他待在晋王的身边比翠墨多,自然比她了解晋王的脾性,更何况翠墨来府里的三年,大家都是一起做事的,魏俞想着,以前从来没觉得翠墨会如此的不可理喻,今日这样一闹,指不定王爷会更讨厌她。
魏俞抬起头,瞧见叶痕早已经走远。,他稍微松了一口气,想来王爷并没有听到翠墨刚才的话。
“你是叫翠墨?”叶轻默目送着叶痕往栖霞宫方向行去,她听到了翠墨和魏俞的对话,一时好奇,便俯下身来问道。
“奴婢得宁贵妃赐名‘翠墨’。”翠墨一听问话的是十六公主,赶紧恭敬答道。
“宁贵妃赐名……”叶轻默眯了眯眼睛,“那你如何会跟在皇兄身边?”
“三年前,王爷带着小世子归来的时候,贵妃娘娘担心王爷府上的婢女不够心细,照顾不好小世子,便遣了奴婢前往晋王府。”
“哦~”叶轻默恍然大悟,又道:“既然是贵妃娘娘遣你去照顾小世子的,那如今三年过去,小世子已经长大,皇兄要将你归还给宁贵妃也情有可原,没什么好担忧的,你快快起来吧,免得跪破了膝盖,待会儿见到宁贵妃让她误会是皇兄府上的人虐待你。”
翠墨身子晃了晃,没有要起身的样子。
魏俞见她这个样子,突然就想起来百里长歌在滁州时的随心随性,与翠墨此时的这种拘泥完全不同,他微微皱眉,低吼道:“你这个女人怎的如此无理,你不打算起来,难道要王爷回来亲自请你起来不成?”
叶轻默轻笑一声附和道:“魏俞说得不错,你这个小宫女架子未免摆得大了些,便是将来的晋王妃恐怕也没有这么大的面子让本公主的皇兄亲自请起。”
翠墨抿了抿唇没说话。
“你爱跪便在这里跪着,我可没那么多时间。”魏俞这下是彻底怒了,她一看见翠墨这个样子,就想到昨夜无双坊大火时,王爷赶着去救人,翠墨这个不识相的女人竟然还把旧疾复发的王爷叫住说了一堆令人恶心的话。
“栖霞宫的宫女,本公主可没权利管。”叶轻默再度轻笑,又道:“不过本公主恰巧有时间,也好久没去过栖霞宫了,不如今日去找贵妃娘娘喝喝茶聊聊天,瞬间让娘娘她移动尊驾来请你这个小宫女起来。”
翠墨一听,顿时脸色惨白,嗫喏道:“公主恕罪,奴婢只是……”话到这里已经红了眼眶,抽泣几声继续道:“奴婢刚才在龙章宫外跪得时辰太久,腿脚有些麻木而已。”
说罢唤住前面走远的魏俞,“魏俞,快过来扶我一把!”
魏俞装作没听见,加快脚步朝着栖霞宫行去。
叶轻默冷冷地看了一眼翠墨再没说话,带着自己的婢女回了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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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长歌出了甬道后直接往宫门方向走,叶天钰紧紧跟在她身后。
百里长歌察觉到以后回转身皱了皱眉,“你跟着我做什么?”
“我看你今日心情不太好,不放心你一个人回府。”叶天钰说得理所当然。
不待百里长歌出口反驳,他又道:“长孙妃,你是否忘了曾经与我的盟约?”
“什么盟约?”百里长歌警惕地盯了他一眼。
“手链。”叶天钰挑眉,用手指在手腕上比划了一下,“滁州的案子,你不打算跟我汇报一下吗?”
“有什么好汇报的。”百里长歌不悦道:“你们东宫眼线这么多,不是早就查得一清二楚了吗?”
“我想亲自听你说。”叶天钰走上前来凑近她。
百里长歌将头偏向一边,只听他的声音拂过耳畔,“正如你想听我亲自告诉你第一个死了的人是谁一样。”
百里长歌闻言全身一震,“你……你真的知道第一个死了的人是谁?”
“你这是不相信我吗?”叶天钰扬唇一笑。
“不是不相信你。”几次交手,百里长歌总算摸清楚了叶天钰的脾性。
这个人,你越是想知道,越是在乎的东西,他就会一直吊着你的胃口,直到将你骗进陷阱。
百里长歌想到这一层后反而平静下来,接着刚才那句话道:“我只是没兴趣知道。”
“果真没兴趣吗?”叶天钰拂了拂衣袖,语气漫不经心道:“我听说你之所以会继续破解此案是想救出傅卿云。”
百里长歌呼吸一顿,但她明白不能再叶天钰面前表现出过多的情绪,只能暗自深吸了一口气,冷冷道:“这种拙劣的绑架伎俩一直都是长孙殿下的强项,你既然有心绑架傅卿云,又怎么可能在案子没有破解之前告诉我他的下落,甚至是交出他?”
“你竟然认为人是我绑架的?”叶天钰眸中神色一黯。
“除了你,别人完全没有动机。”百里长歌瞟他一眼,“经过傅卿云这件事,反倒让我肯定了云游僧人所代表的势力便是你们东宫,而所谓的手链诅咒不过是你想利用我去破案的一个借口而已。”
叶天钰眸光微动,笑看着她,“继续说!”
“还说什么?”百里长歌冷嗤,“放过傅卿云,我把手链还给你们,自此两不相欠。”
“真是单纯得可爱。”叶天钰噗嗤一笑,伸手想摸百里长歌的脸,被她灵巧地避开了。
叶天钰继续道:“傅卿云真的不是我绑架的,但我知道这句话你不信,那就假设傅卿云真的是被我遣人绑起来了,那么如今你案子还没查完,我怎么可能提前将他放出来?”
“我手上已经有了很多证据。”百里长歌冷静道:“只要你放了傅卿云,我就把那些证据全部给你,我相信凭借长孙殿下你的聪明,用不了多久就能破案的。”
“这个案子若是能由我亲手来破,我何必要借你的手?”叶天钰一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长孙妃,你这么聪明的人,不是早就猜到了交给你手链的人无法亲自破案吗?”
“那你们就可以随意绑架人,用这种卑鄙无耻的方法逼我乖乖查案了?”百里长歌面上生出怒意。
“这只不过是那些人与你之间的筹码而已。”叶天钰安慰道:“你不必担心傅卿云的安危,虽然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但那些人绝对舍不得伤他一根汗毛的。”
“最好如此!”百里长歌从齿缝间挤出四个字。
“别用这样心不甘情不愿的态度去破案。”叶天钰提醒道:“那些人之所以选择你,是因为你本来就跟这里面的某些案子有关。”
“你说什么?”百里长歌不敢置信地盯着他。
“没什么!”叶天钰耸耸肩,“等你查到最后面,就会发现这些案子其实比你想象中还要有趣,比你认知之内的还要惊心动魄。”
“你既然知道真相,为什么还要我去查?”百里长歌紧皱眉头,恼怒地扣住叶天钰手腕,他的这句话,顷刻间让她感觉自己被人当成猴耍。
“如果我说这件案子我不敢碰,你信不信?”叶天钰仿佛丝毫感觉不到手臂上传来的疼痛,依旧是那副似笑非笑的眼神。
不等百里长歌反应,他又补充道:“不仅是我不敢碰,就连让你查案的那些人也都不敢碰。”
“你恐吓我!”百里长歌加重手上力道,痛得叶天钰直皱眉。
“手链给了你,案子也交给了你,我恐吓你还能有什么好处?”叶天钰苦笑道:“我说的是事实,这天下能搜集到所有证据一举揭开最后真相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你。”
掩饰住心中的震撼,百里长歌松开叶天钰的手腕,冷声道:“那你告诉我,后面要死的人是谁,我好提前做准备。”
叶天钰摇摇头,“后面要死的是谁我不知道,但我能告诉你第一个死了的人是谁。”
“谁?”百里长歌有些迫不及待。
“十年前死于你们府上的那位三老爷。”叶天钰仿佛看穿了百里长歌接下来想问什么,他继续道:“我相信你去了一趟滁州已经查到那个人并非你们侯府真正的三老爷,或许你还查出了更多的事情,但我只能说,第一个方块所代表的人就是后来的这位三老爷,你别问我他是谁,因为我也不知道,我唯一知道的是云游僧人把手链交给我的第二天,冒充的这位三老爷就去世了,之后方块变红。”
“那你们当时为什么不立即查?”百里长歌问。
“如何查?”叶天钰无奈道:“我刚刚都说了,这个案子除了你,我们谁也不敢碰。”
“你们这是把我往死路上逼。”百里长歌咬牙切齿,想着这帮人太不要脸了,他们不敢碰的案子,难道她就敢碰?
“不……”叶天钰摇摇头,“那些人只是想让你揭开真相,毕竟这所谓的真相里有一部分是关于你自己的。”话完,叶天钰双手搭在百里长歌的肩膀上,浅笑道:“所以,我的长孙妃,乖乖去查案吧,你要相信,即便中途发生多大的变故,背后的那些人都会护你周全的。”
二人正说话间,旁边突然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早就听闻长孙妃与皇长孙的关系极好,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百里长歌闻言偏转头,就见到一个身穿浅紫色锦袍的人踱步而来,此人看上去比叶痕年长些,依旧是五官俊美的皇子标配,眉目间时时含笑,整个人看上去非常随和。
百里长歌正在脑子里搜寻这个人的信息,叶天钰已经松开她,看向男子朗声道:“九皇叔好兴致,今日怎么有空进宫来了?”
原来是九皇子成王叶霆,那个除了叶痕之外更为闲散的王爷。
百里长歌多看了叶霆一眼,想着从这个人的面容,根本看不出也想不到他会让自己府里的舞姬藏在押送赈灾银子的箱子暗格之内,目的不仅是劫银子,还想一举杀了叶痕。
“如此光风霁月的好天气,本王听闻御花园内百花盛开,特来欣赏一番。”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叶霆又道:“今日是小儿八岁生辰,不知皇长孙和长孙妃可否赏脸去府上喝一杯?”
“九皇叔如此盛情,侄儿却之不恭。”叶天钰客套地拱了拱手。
“那就好!”叶霆抚掌,一锤定音,“难得天钰你大病十年终于踏出东宫,若是你来,本王便用窖藏多年的秋露白招待你。”
“那侄儿就先谢过九皇叔了。”叶天钰淡淡一笑。
送走叶霆,叶天钰突然看了百里长歌一眼,随后拉过她的手道:“走我带你去逛市集。”
“你做什么?”百里长歌手腕被扣住,她紧紧皱眉,甩了几次没甩开他。
“宫里的衣服想必你是不会穿的。”叶天钰头也不回,扣住百里长歌手腕的那只手更加重力道,“我带你去帝京最好的成衣店为你量身定做去成王府的衣饰。”
“你有病吧!”百里长歌没想到叶天钰病了这么久竟然也有武功,她挣脱不开,索性站在原地不动,怒道:“我什么时候答应要跟你去成王府了?”
叶天钰闻言脚步一顿,回过身来看着她,“听闻成王府养着一批腰肢纤软,舞姿曼妙的舞姬,你想不想看?”
百里长歌看着叶天钰含笑的眉眼,再度皱眉。
叶天钰这副神情,分明已经知道了叶霆将舞姬藏在暗格内刺杀叶痕的事,百里长歌本想借此机会去看看传说中的成王府那批舞姬究竟牛到什么地步,但转念一想到刚才叶痕在龙章宫答应了梁帝的赐婚,要娶安国公府嫡女安如寒为晋王妃,她顿时就觉得胸口处有一股火蹭蹭往上冒。
这次用了十足力道,猛地甩开叶天钰的手,冷冷道:“不感兴趣!”
“真的不感兴趣?”叶天钰俯下身,紧紧盯着她的眸子。
“关你什么事?”百里长歌推开他,“长孙殿下,您可别忘了,我们俩还没大婚,按理说来是不能见面的,你今天一而再再而三的轻薄我,我有权因为这个悔婚!”
“礼数?”叶天钰仿佛发现了新奇的东西,讶异地望着她,“你这个人也会遵从礼数的吗?”
“与你何干?”百里长歌冷哼一声。
“那你既然知道我们俩大婚之前不可以再见,你也不可以跟别的男子接触,你为什么还要和十五皇叔在一起?”叶天钰扳正她的脸,笑问,“你难道忘了那夜你们俩在别庄……”
“够了!”百里长歌知道叶天钰这是想故意提起叶痕刺激她,她银牙一咬,一声怒吼打断叶天钰的话,半晌后问他,“去哪家成衣店?”
“品仙阁。”叶天钰见她不再反抗,满意地笑笑后拉着她的手直接往宫门外走去。
先前送翠墨来的晋王府小宦官程知还坐在马车上,此时见到百里长歌被叶天钰拉着走出来,他惊得张大嘴巴,然而让他更惊讶的是,长孙殿下朝着他这个方向走来了。
叶天钰拽着百里长歌迅速坐上马车。
“长孙殿下,这……”程知支支吾吾。
“少废话,去东市品仙阁!”叶天钰不给他反驳的机会。
“可是,这马车是晋王府……”程知还想反驳。
“你们晋王府的马车是镶金嵌银不准人坐的吗?”叶天钰面上生出些许恼怒。
程知察觉到长孙殿下突然变沉冷的气息,再也不敢多言,一挥马鞭将马车调了个头直接往东市品仙阁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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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痕抱着嘟嘟进了栖霞宫,一路上宫人们纷纷行礼,他视若不见,脚步轻缓地来到正殿。
“景润今日怎么有空来栖霞宫了?”宁贵妃正盘腿坐在软垫上喝茶,珍贵的贡茶紫阳毛尖在白玉茶盏里舒展开苍翠的叶子,汤色嫩绿清亮。
如今的宁贵妃不喜脂粉香薰,是以栖霞宫的香炉里燃的都是无色无味的安神香。此刻没有香薰的干扰,茶香四散开来,充斥着殿内的每一个角落。
叶痕轻嗅了片刻,扬唇赞道:“贵妃娘娘果然是爱茶懂茶之人,儿臣竟从未发觉这紫阳毛尖也能这般清香。”
“紫阳毛尖的味道从未变过。”宁贵妃动作优雅地执起一个杯子,将紫砂壶内冲泡好的茶倒了一杯递给叶痕,“是景润的心境太过浮躁,品茶时应放下心中所有的不快,愉悦的心境才能品出茶最本来的味道。”
“贵妃娘娘提点的是。”叶痕端起茶杯浅啄了一口后放下。
嘟嘟规规矩矩地坐在一旁。
在这宫里,嘟嘟天不怕地不怕,从宫女太监到各宫娘娘和王爷皇孙们,他都能在这些人面前撒泼耍赖,更甚至连皇帝的胡子都敢随便揪,却唯独有一个人他是不亲近的,那个人便是宁贵妃。
“天泽,你喝不喝茶?”宁贵妃重新取了一个杯子用沸水冲泡过,这才倒入紫砂壶内的清茶问嘟嘟。
“不喝。”嘟嘟摇摇头。在宁贵妃面前,他连手指都不敢吮。
“那你可曾用过饭了?”宁贵妃又问他。
“皇爷爷让人给我做了点心。”嘟嘟不敢看宁贵妃的眼睛,便垂下头委屈道:“待会儿回去的时候爹爹会带我去拿的。”
“何须如此麻烦?”宁贵妃轻笑一声,立即唤来贴身宫女蓝蝶,吩咐道:“你去通知御膳房一声,待会儿点心做好了便送到栖霞宫来。”
“是。”蓝蝶匆匆退下去了御膳房。
“景润今日有些心绪不宁。”宁贵妃看了叶痕一眼,缓缓道:“不妨说说,看看我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
“让贵妃娘娘忧心了,儿臣才回京,便得知父皇圣体不豫,心中实在不安,故而方才前往龙章宫探望了一番,虽然看上去气色稍好了些,但毕竟还没有痊愈,儿臣实在放不下心来。”叶痕又端起茶杯浅呷一口缓缓道。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皇上即便是天子,也难逃生老病死的劫数,有的时候,与其痛苦的活着还不如早早去了的好。”宁贵妃让人取来软糖薄片,亲自拈了一片喂进嘟嘟嘴里,那份淡然的姿态和语气,分毫不觉得她自己的这番话大逆不道至极。
叶痕没有接宁贵妃的话,毕竟这些话宁贵妃即便是当着梁帝的面说出来,梁帝也不会怪罪她,而叶痕只是个不受宠的皇子,这些话一说出口,兴许马上就会成为他的催命符。
“怎么,今日就你一个人带着天泽前来吗?”宁贵妃看了殿外一眼,没看到叶痕的随从。
“还有翠墨。”叶痕淡淡开口,“三年前儿臣回京,承蒙贵妃娘娘照拂,遣了身边的得力宫女翠墨前去晋王府上照顾嘟嘟,如今嘟嘟已经长大,儿臣觉得是时候将人归还给贵妃娘娘了。”
“是否她做错了什么引得你不悦?”宁贵妃面上没有分毫情绪,说出来的话也听不出喜怒。
“翠墨一向尽心尽力。”叶痕道:“方才在龙章宫,儿臣应下了父皇的赐婚,答应娶安国公府嫡女为晋王妃,以后小世子的生活起居便由晋王妃来照顾,所以儿臣觉得翠墨大可不必继续待在王府,她迟早是要回到贵妃娘娘身边的。”
“我知道了。”宁贵妃淡淡一笑,她并没有生气,反而劝慰叶痕,“景润不必为了这么件小事而感到自责,左不过是一个婢女而已,你用着不顺手随意打发了便是,难得景润有心亲自送到栖霞宫里,我就当是你太久没过来,今日特意来看望我了。”
不多时,翠墨跟着魏俞进了栖霞宫,一见到宁贵妃,翠墨便跪在地上,声音柔弱,“贵妃娘娘,奴婢在晋王府伺候惯了,小世子离不开奴婢,还请贵妃娘娘允准奴婢继续待在晋王府照顾小世子。”
“此事恐怕本宫作不得主。”宁贵妃将紫砂壶拿起来捏在手心里轻轻晃了晃,语气与神情一样淡。
翠墨是个聪明人,立即明白了宁贵妃的意思,她赶紧转了个方向跪朝晋王,求情道:“王爷,奴婢伺候小世子三年,他早就习惯了奴婢在身边陪伴,您如今要将奴婢送回栖霞宫,奴婢自然无话可说,但以后小世子夜里哭闹怎么办?小世子睡觉的时候还会踢被子……”
“这些事情等晋王妃过了门一样可以做。”叶痕含笑打断她的话。
“可……”翠墨之前一直等候在龙章宫外,并不知道梁帝为叶痕赐了婚,所以此刻的她以为叶痕口中的“晋王妃”指的是百里长歌。
翠墨一阵气愤,微微皱眉道:“长歌小姐是皇长孙妃,她怎么可能……”
“百里长歌自然是父皇下旨赐婚的准皇长孙妃。”叶痕淡淡道:“本王所说的晋王妃是方才父皇赐婚的安国公府嫡女安如寒。”
翠墨一听,直接气得晕厥了过去。立即有宫女将她抬了下去。
叶痕又陪着宁贵妃坐了一会儿,直到御膳房的点心送过来。
嘟嘟早就饿了,此时见到点心,再也不管宁贵妃,直接用小手拿起来就吃,叶痕掏出锦帕,时不时替他擦去嘴角的糕点屑。
用完点心,叶痕才抱着嘟嘟和魏俞一起出了栖霞宫来到承天门。
宫门前只剩下一辆马车,先前送翠墨来的那辆马车了无踪影。
魏俞看出了自家王爷眼里的疑惑,他赶紧跑过去问守卫宫门的御林军,“这位大哥,可看到刚才那辆马车去哪里了?”
那兵卫一见前面的人是晋王,赶紧恭恭敬敬地道:“被皇长孙和长孙妃坐着去了东市。”
“去东市做什么?”魏俞心中涌上不好的预感。
兵卫想了想,道:“卑职只听见皇长孙说去品仙阁,好像待会儿还要去成王府上。”
叶痕面色一寒,蹙眉对魏俞道:“直接去成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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