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埃在阖眼之前最后看到的是一个庞然大物忽然从海里缓慢的浮上来,它会发光,它有两只明亮到令人刺目的眼睛,它从海里伸出两只巨大的黑爪,如同死神之手,朝她而来……
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中,陈埃感觉自己仍在潜在海底,她向前游,向前游,向前游——没一会儿,这海底成了一个碧蓝碧蓝的泳池,她刚浮到水面上,就有人从后拥住了她。
陈埃吓了一跳,她侧过头去——温禧正抱着她,教她学游泳。
她环顾四周,这是温禧的旧别墅,这是五年前的夏天。
【你必须学会游泳。如果政府的人抓住你,反正本城到处都是河,你随便挑一个跳。】
【你不会让我被他们抓到的,对不对?】陈埃问。
温禧点点头,【你别看我,你游啊,我抱着你。】
【如果我被他们抓到了,他们会把我杀了吗?】
【对,直接杀掉。】
陈埃沉入泳池中,她奋力朝前游动,直到温禧松了手。
【快一点,再快一点。】温禧靠在泳池边,笑着鼓掌道,【你能做到的。你可以更快。】
陈埃呛了水,她开始下沉,在水底,她看到温禧立刻游过来抱住了她。
温禧将她推到岸边,她说【我们有一个夏天的时间,你必须学会游泳。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divclass="contadsr">。】
【你会保护我的,是吗?】
【我现在就在保护你。你休息一下,然后继续练习。】
陈埃扎入水底,她再次开始向前游,向前游,游着游着,她又发现自己在浴缸里。
【嘭嘭嘭】浴室的门被拍了两下,她看见温禧穿着睡袍的身影就站在外面。
【我再说一遍,你必须光着身子走出来。你洗好了吗?】
【我洗好了,我这就出来。】
陈埃看向自己正在流血的手腕,这是她五年前第一次割脉,手太生,割得不够深,她连忙用棉布睡衣的腰带裹紧手腕。
从浴缸里站起来,她将手腕背在身后,就这么拉开门。
温禧坐在床边打量着她。
【你过来。】
【我们今晚要一起睡吗?】
【你先过来。】
温禧让她跪在床上,她的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
陈埃太清楚她接下来要干什么了……这是第一次刺青。
【趴着。别动。我们今天做点特别的事。】
【什么事?】
【你知道我们温家是做什么的。你还记得小时候我们两家人去海边度假,你不是很好奇我父亲后背上为什么会有纹身吗?其实我母亲身上也有。本来我和我哥哥都应该有……可惜我父亲走得太急了……没来得及。】
【…………】陈埃趴定了,一动也不动,背后的刺痛一下下的接踵而来,这种痛感时强时缓,有时候皮肤会被刺激的一阵激灵,陈埃后来甚至迷上了这种痛感。
这屈辱的痛感,比自杀更折磨人。
陈埃的记忆里,第一次刺青她并不顺从,结果大腿被温禧抽几鞭子后她就老实了,一边哭,一边趴着任她去刺。
陈埃闭上眼睛,眼泪珠子滚滚而落——她无意识的缓慢下沉,当她再睁开眼睛时,她在一家分公司的办公室里,正在碎纸。
碎纸机“嗡嗡”作响,陈埃转过头,温禧正站在她身后看着她。
【我看你适应的不错。】温禧走过来,一把搂住她的腰,两人贴得很近,温禧戏谑地看着她,【口红的颜色太深了,你是想要诱惑谁吗。】
说完,她就用手帕擦掉了她的口红。
这是她第一次穿黑色的职业装,也是她第一份工作。
【复印机学会用了吗?我来这里巡视,我可以教你。】温禧说。
陈埃摇摇头,她推开温禧,抱起一堆蓝色的文件夹,【我要去忙了。】
【你不是我的员工。你不用这么卖力工作。】
【那我是你的什么?温总?】
【玩物。】
温禧的话顺利的让头一天上班的陈埃坠入谷底,她不甘愿的望着温禧。
温禧笑着宣布游戏规则,【以后每隔一段时间,我会给你换一家公司。你有工作了,每个月有工资,你可以自己去租房子,你可以试着交朋友。不过,你要随叫随到。】
【谢谢温总的慷慨。】
温禧离开了办公室,陈埃站在落地玻璃窗前,望着这座陌生的南方城市,她要以庄湄的身份,做一个埋在人群中的普通低级小职员,谁都不认识她。
她一家公司一家公司的换,根本交不到朋友,工资也不够付房租,买新衣成了一种奢望。
温禧每次出差回来,都会给她带新衣服、包包、化妆品,还有一些生活用品,可绝大部分衣服和包包根本不衬庄湄这个小职员的身份,她讨厌那些同事在暗地里说她被金主包养;
温禧每次飞来陌生城市看她,都会带她出去玩,她也会找机会逃跑,不走运的时候就会摔伤进医院,走运的时候就会逃出温禧的掌心一两个小时,然后被关进黑屋里一两天,要么挨一顿鞭子;
温禧每次在除夕前,肯定会和她吵一架,这口水仗往往都是她挑起来的,她会咒得温禧不得不和她吵架!直到第三年,这种习惯性的吵架才真正消失,因为温禧已经不需要整个过年期间都在温宅陪容兰芝坐镇,她会陪她在狭窄的出租房里休年假;
温禧第一次陪她去超市买年货的时候,她五谷不分,蔬菜都认不全,她不会烧饭做菜,连洗碗拖地也做得勉强;
温禧第一次亲自动手来剥她的衣服是因为她将一把小刀绑在身上,准备晚上温禧睡熟了就先神不知鬼不觉把她给宰了,然后她再自杀!可惜没成功,温禧发现后,规定她必须光着身子上床,这规定后来又慢慢废除了;
温禧第一次吻她是在一个分公司业绩获得全国第一的庆功宴后……温禧将她按在办公桌上,深深的吻了她一下,一直吻到底,就那么一下……紧接着,她用力推开了她!
从此,温禧就再也没有主动吻过她的唇。
…………记忆与现实逐渐交织在一起,陈埃越来越感到窒息,她觉得自己已经不能再下沉,她已经沉到了底……
“啊!”剧烈的刺痛感让陈埃猛地从黑暗中清醒过来,眼前的光亮让她的双眼唰唰的开始流泪,她张了张嘴,含混不清的说了一句,“小欢喜,我错了……求你……不要……”……这么说完她又觉得掌心痛极了,她又喊了声,“半壁,救我!半壁,救我!”
“陈埃。你睁开眼睛,你好点没有?”詹半壁站在一旁问。
陈埃睁开眼睛,泪眼婆娑中,她看向陷在白光中的詹半壁。
“把灯光调暗一点。她眼睛可能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