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在夸我?”将绝闻言眉梢微微动了一下,像是在为友人口中难得的好话而感到诧异。
将绝是真的没想到散千金会这般高看他。他出手助人也好,冷眼旁观也罢,说到底不过是随心而为而已,哪里担得起什么赞誉。
散千金或许以为他的心中还残存着些许大义,可在将绝自己看来,这种东西早已被时光消磨得一干二净了。
他的一腔热血在百年前国破家亡的那一刻便已悉数冷却,这些年他就像是置身在万里冰原之上,唯一能感觉到的大概只有那挥之不去的彻骨寒凉。
在那无法言喻的冰冷伴着漫天雷霆一次又一次涌起之时,将绝甚至起过就这么自我毁灭的念头。这种情况下,他哪还有心思去在乎那所谓的一身正气?
想到此处,将绝的面上闪过了自嘲之色,随后他不甚在意地对着散千金抬了抬拎着酒坛的手,权当是揭过这个话题了。
散千金见状只是随手扔开了先前饮酒的杯盏,他也如将绝那般直接拎起酒坛灌了口酒。而那被他扔开的杯盏划破空气倒在了木桌上,发出了一声不重也不轻的闷响。
此刻酒楼里的客人们大多还在三三两两地聊着,偶尔有人闻声对散千金投去一瞥,但也仅此而已。根本没人会去在意别人杯盏是否倒下这种小事,更没人会去在意这声闷响的背后藏着的是喜乐还是悲哀。
修真者的世界,本就没有太多的热情可言。
散千金感受着周围若有若无的视线,当他笑着俯身扶起倒下的杯盏时,脑子里却划过了一个堪称恶劣的念头。
那一刻他突然在想,如果这个位面就在他杯盏倒下的瞬间开始一寸寸崩裂,酒楼内这些事不关己的客人们是否还会镇定如斯?
大概是不能的吧。毕竟大多数人啊,总是惜命得很。饶是他自己,面对危险之时也只是选择明哲保身罢了。
烈酒绵延的后劲终是唤回了散千金飘远的思绪,他扶正酒杯后冷淡地垂下了眼,眉宇间颇有些意兴阑珊的意味。
“将绝,我的确是在夸你……”散千金说着轻轻摇晃着手中的酒坛,刚才那一口他喝得太多了,以至于刚刚开封的酒坛猛然间又变得轻飘飘起来。而随着酒坛一同变轻的,似乎还有他那飘忽不定的声音。
“你要知道,不是所有仙帝都像你这样,除了烈酒便别无所求。甚至即使是你将绝……想要的也远不止是醉生梦死。”
“这样想来,大千世界再度乱起来,倒也不足为奇了。”
散千金说完后下意识地勾了勾唇。他的视线依旧落在半空的酒坛上,那随着酒水而移动的瞳孔中满是晦暗不明之色。
就像他刚才说的那样,世间如将绝这般的仙帝当真太少太少。然而即使懒散如将绝,曾经都疯狂地追逐过起死回生的传说,更遑论其他那些野心勃勃的仙帝们呢?
如今将绝可以放下执着清心寡欲,靠着一坛坛烈酒便能无所谓地过上个千百年,其他那些仙帝可没那么容易满足。
那些只想要滔天权势和美酒美人的还好说,有的家伙却对这些玩意儿都不感兴趣。他们只是单纯地厌倦了安逸的日子,所以想伸手毁掉这份维持太久的宁静,搞出点热闹打发打发时间而已。
这些人也许会推波助澜地点燃战火,自己在背后安然看戏;也许会肆无忌惮地亲身上阵,闹得各个位面动荡不安。光阴早已让他们趋于疯狂,对他们来说,根本没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
如今三千世界那所谓的和平,说到底不过就是一张勉强盖着的遮羞布罢了。这群疯子之所以到现在都没有撕开这块布,也只是因为他们还没有凌驾于一切之上的力量。等到他们有了一个实力不凡的领头人,那么这块布便脆弱得不堪一击。
而现在最糟糕的事情便是……这个领头人也即将出现了。
“近日大千世界都在传言,有位闭关已久的仙帝即将踏入长生境。虽然传出消息的人隐去了那位仙帝的姓名,但却没隐瞒那位仙帝的性子。听说那位仙帝性子偏激得很,似乎还与你多年前灭掉的仙帝们有些关系。”
“就这么一个真假难辨的消息,已经让不少人心思动荡起来了。如果传言中的那个家伙真的踏入了长生境,那可真是……乱世将至啊。”
散千金的声音里似乎还带着几分唯恐天下不乱的笑意,然而他的眼中却是与之不符的冷漠和疲倦。
他虽然用“真假难辨”四字来形容他刚才说的消息,可无论是他还是将绝都很清楚,这个消息绝非是空穴来风。因为如果这真的只是一个不知真假的消息,散千金根本就不会特意跑到这个位面来邀将绝一聚。
事实上散千金来之前便已搜集了不少情报,他甚至都能猜到那个即将踏进长生境的古老仙帝究竟是谁。不过现在对方的身份已经不怎么重要了,因为将绝得罪的人实在太多太多,无论对方是谁,将绝大概都会成为那人立威的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