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绝暗沉瞳孔中的血色终是蔓延开来,他紧皱的眉间似乎压抑着汹涌的怒火,而那怒火深处却掩藏着最缱绻热烈的情感。
将绝不受控制地收紧了握剑的右手,过度的用力使他的手背上青筋浮现,隐约之间甚至还能听到右手指骨碰撞时发出的吱嘎声响。
就在他想要不管不顾地起身跃到窗户边缘时,倚窗而立的长生却仿佛突然感觉到了什么,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向了身处楼阁之外的将绝。
长生只不过是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罢了,那一瞬间将绝却觉得如坠冰窟一般。他脑海中所有疯狂的念头瞬间燃起又悉数熄灭,最终将绝只能硬生生地逼着自己移开了投向长生的目光。
是了,就算他现在再愤怒又能如何?就算他现在再疯狂又能如何?那些爱慕之语他根本就没办法说出口!不是因为他不想说,而是因为他完全不确定长生想不想听这些话。
长生看上去倒是温和,但也只是看上去而已,纵然强大如将绝也猜不透他对自己是否有过一星半点的动心。
况且如今连将绝自己都无法确定,他对长生究竟是濒临长生境所造成的一时心动,还是真正发自内心的执着爱慕。若是他连自己都说服不了,他又怎么可能说动得了那般冷淡的长生?
想到这里,将绝眼中的血色竟然渐渐褪去了,他的喉咙间突然溢出了一阵极低的笑声,像是在嘲笑帝阙激怒他的做法,又像是在嘲笑自己如今的糟糕处境。
他从未想过自己也会有这般畏畏缩缩的时候,哪怕当初被追杀得狼狈奔逃,他也没有像现在这样不知如何是好。
半响之后,将绝终是冷静了下来,他没有再看向长生,而是选择直接阖上了自己的双眼。
在他完全压抑住那份怒火之前,他不敢再注视着长生,因为他怕自己的眼神暴露出太多的情绪,他怕自己会在长生面前彻彻底底的失控。
“因为一份虚妄的情感而狼狈到这等地步,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般愚不可及啊。”帝阙虽然看不到将绝此刻的表情,但从对方骨头发出的声响中,他大致也能猜到将绝此刻的神色。
那个向来桀骜不驯随心所欲的将绝,那个被冠以“三千世界最强者”名头的将绝,竟会因为区区一个金丹境的存在而隐忍到这种地步,这不是愚不可及又会是什么?
“……愚、不、可、及?”将绝听到这句话后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下,他并未因为帝阙不加掩饰的讽刺而继续发怒,反而像是听到了什么滑稽的笑话般放肆地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声中压抑着太多晦涩的情绪。
百年前在战场上帝阙也曾居高临下地对他这么说过,将绝承认,当年的他的确是愚不可及。他被所谓的忠诚蒙蔽了双眼,所以心甘情愿地为那样一个贪生怕死的君王出生入死。
时至今日,帝阙再度说出了这句讽刺意味十足的话语,可如今的他却不复当初的桀骜不驯战意十足。他满腔的热血早已被时光冷却,今日剩下的只有一个铁石心肠的将绝罢了。
也许正因如此,此刻将绝才能用那懒懒散散的声音冷静地对着帝阙反问道:
“你说我愚不可及……那你呢?帝阙。”
那你呢?帝阙。不过是轻飘飘的五个字而已,却让帝阙敲击龙椅的动作骤然停顿了一瞬,随后帝阙便极为自然地垂下了眼,以至于没有任何人能窥探到他的瞳孔中究竟掩藏着怎样的情绪。
将绝注意到帝阙的沉默后,英挺的面容上顿时染上了几分戾气。然而他并未和帝阙再多说些什么,只是喉咙间溢出了一声不屑的嗤笑。
一开始将绝当真只以为帝阙是想借长生来激怒他,可当他冷静下来后却隐隐有了别的预感。
世人皆道将绝和帝阙就是两个极端,两个人从头到尾都是天差地别。大概只有将绝和帝阙本人才清楚,他们的平日所为或许是天差地别,但是他们在某些方面却是太过相像。
比如那不顾一切想要变强的野心,比如那无所顾忌肆意而为的狂妄,再比如……他们先后看上同一个人的眼光。
激怒自己的方式有千种万种,帝阙今日这般大费周章,哪里只是为了激怒自己,帝阙这家伙……
帝阙这家伙,分明是对长生动了心。
他不过是让帝阙庇佑长生而已,原本知晓此事之人只会感到有些奇怪,却不会冒着得罪帝阙的风险去探究长生究竟是谁。
但今日帝阙公然说出那般暧昧的言辞,这早已超出了庇佑的范围。在场不乏好事之人,若是帝阙再在暗中推波助澜一番,今日之事必定会迅速流传出去。
也就是说今日之后,长生之名便硬生生地和“帝阙”二字牵扯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