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墨渊低首敛目,单膝跪下,一派诚挚恭顺,话却似凶冷的一掌,直打在古云姬脸上,且挥出了几道淋漓的血痕。
“当初,皇祖母为孙儿赐婚楚紫柔,可不曾顾虑过是否有悲剧,为何到了楚紫薰便不成了?撄”
古云姬勃然大怒,“放肆!”
偏巧,楚紫薰正从后殿端着一个托盘出来,托盘上是古云姬专用的红宝石雕凤茶盅。
归娴认出,楚紫薰身上那一身清丽的湖水绿的宫袍,正是古云姬贴身宫女的“专用制服”,这位吸血鬼姐姐是要上演制服的诱惑呀?!
她忍不住侧首看了眼夜离觞,果然,她家夫君也似乎大感意外。
夜墨渊挑眉看了眼楚紫薰,有恃无恐地笑道,“皇祖母是不是要留着楚紫薰,等将来,把这完美的女子,送于您最疼宠的离觞?”
楚紫薰始终没吭声,恭敬地把茶盅递到古云姬面前,毕恭毕敬地微低着头,那衣袂飘忽,似有花香浮动。
归娴一时间心潮汹涌,从夜墨渊的黑袍侧影,看向楚紫薰的背影,发现自己愚蠢地太过专注,不禁又看了眼夜离觞,却发现他正若有所思地看自己。
天地良心,她可是什么都没对夜墨渊说过,也不曾逼迫过什么,是他非要帮这个忙惹一身血腥!他是连自己的母亲敏妃和妹妹夜谨然也不顾了偿。
果然,古云姬怒掌狠狠拍在凤椅扶手上,双眸亦是显现了阴沉的杀气。
“墨渊,你是不是不想迎娶那几位侧妃了?”
“孙儿没有不想迎娶,只是想多迎娶一位,还请皇祖母成全!”
“不瞒你,楚紫薰已经在哀家面前早说了一番话,她说非离觞不嫁,若哀家给她赐婚别人,她必死在哀家面前,哀家不给她赐婚便罢了,断然不能叫一个无辜善良的女子送死。”
归娴凤眸圆睁,心里诧异,却忽然想笑。
这楚紫薰,果然比楚紫柔聪颖百倍。
她知道,有一种情,叫细水长流,不像楚紫柔,太急于求成。
古云姬果然也是偏向离觞多一点的,楚国公乃是朝堂的中流砥柱,在户部刑部门生众多,与楚国公联姻,对离觞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
纵观看来,她贺兰归娴若是一再阻挠,便是不识抬举!不懂规矩!不长眼色!
正在她暗忖之际,夜墨渊波澜无惊、似笑非笑,突然就侧首看过来,那视线淡淡一扫,就又看向凤椅。
原来,他并没有要迎娶楚紫薰,也早就料到娶不成,只是帮她试探太后的意图。
然而,这样惊险的试探又有什么意义?不过徒增一条忤逆之罪。
他们这些旋转在棋盘上的小棋子,又能左右什么?
*
最近,因为太子登基,大赦天下,又有连番的喜事,刑场再没染过血腥,刑场形同虚设。百姓们也沉醉于喜庆恩赏的气氛里,完全忘了,血族还有严刑峻法。
马车经过刑场,听到议论声,归娴掀开车帘,就见刑场四周人群稀落。
蔺纤儿母女被押到断头台上,夜逍遥站在刑场下的边角处,仰视着蔺纤儿,似缠绵不舍。
一场爱情,爱到极致,该是同生共死才对呀!这男人怎就没勇气陪蔺纤儿死哩?
蔺夕颜却遥遥站在稀疏的人群外,面朝着夜逍遥的方向,安静的仿佛一缕幽魂,游离于尘世之外,不动声色地冷观即将到来的血腥杀戮。
夜离觞伸手,把车窗帘放下,“那种事,孕妇不宜观看。”
归娴只得远离车窗,却无法漠视那母女两人的生死。
“离觞,你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吗?”
夜离觞翻看着厚厚的律法古籍,漫不经心地挑眉,“什么奇怪?楚紫薰在皇祖母身边当宫女的事么?”
“当然不是这个。太后和恬妃为何不多问一句呢?蔺夕颜不是傻子,就算对药草药性不通,旁人也该告诉她那香囊有毒吧?她却非要长久佩戴,这明摆着是中毒给大家看的嘛。”
夜离觞摇头失笑,他家娇妻瞧得热闹还是太少了,总是大惊小怪的。
这事儿,怕是想了两日,才认清了蔺夕颜的邪恶之处吧?!
细长的手指捻着脆弱的泛黄纸页,轻轻翻过一页,他声音淡冷地说道,“这恐怕怪不得蔺夕颜。六哥是精通医理药理的,可他却每日闻嗅那味道,且与蔺夕颜同床而眠,却只字未提,反而在确定了蔺夕颜不能有孕之后,果决抛弃她选择蔺纤儿……蔺夕颜要么便是丝毫不知那香囊古怪,要么便是破罐子破摔,与此同时,也反衬了六哥的心狠手毒,所以,父皇至今不曾封六哥为王。”
“你不怜悯蔺夕颜?毕竟,人家当初可是盼着你接她一箭。”
“怜悯?”夜离觞摇头失笑,“凡是踏入宫门之人,不管男女老幼,都是存了目的,大家为各自的目的,或生或灭,那都是个人的命,怜悯是宫门里最不值钱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