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此次地动并不严重,只不过是轻微地晃动了几下,除了西郊乞丐聚居区的几座茅草屋倒塌了以外,没有任何损失,所以,也就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负责西郊的官员甚至压根就没有要上报的意思,由着这些乞丐自生自灭了。
只有一个身着青色僧袍的俊俏和尚知道了这件事,带着几个善男信女来这边施粥布斋,帮着乞丐们重塑家园。
大师忙活了一整天,用他那双敲木鱼的手给这些乞丐盖房子,磨得一双嫩手破了皮,到天黑才堪堪往那几根勉强算得上是房梁的木柱上盖上了稻草。
“我佛慈悲,多谢大师怜悯,若不是有您帮忙,我们几个真不知道要怎么过了。”只有一只脚的老乞丐对着那和尚千恩万谢,这场地动来得突然,把乞丐们赖以苟活的茅草房给震倒了,倒了那便倒了,乞丐们皮糙肉厚,天地为席
,忍一忍便过去了,倒也值当不了什么,可是坏机坏在这是冬季,京城的冬天又冷,若是没有个避雪的屋子,恐怕过不了几个时辰就会冻死在深雪之中。
老乞丐乞讨了一辈子,对自己的处境心知肚明,若是他们几个乞讨的真不声不响地冻死了,不但不会有人怜悯,恐怕还会引得街坊邻居厌恶,所以,当那和尚带着人来帮他们造房子的时候,他欣喜万分,若不是因为他单腿行动不便,简直想要把这和尚当做真佛来拜了。
这和尚年纪轻轻,却一派仙风道骨的样子,面对乞丐的千恩万谢,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也不嫌弃他身上污脏不堪,亲手把他扶起,又叮嘱了几句话便走了。
那和尚在做完这些事以后,并没有去什么寺庙,而是带着身后的那一众善男信女出了城,在郊区小道上七拐八拐的就不见了。
等他回了京郊的小庄园之后,迎接他的是李香云的笑脸。
“断嗔大师回来了、不知今日在城中逛得如何?我听来回禀的下人说,您在乞丐那边帮着盖了一整天的房子,真是菩萨心肠啊。”李香云笑眯眯地说,这几天里唐绣瑾跟她说了许多事,其中大部分听起来都不可思议,可是其中的大部分,又如同今天的地动一般,是真真切切地发生了。
次数多了以后,李香云也不震惊了,便来等着断嗔的反应,想看这个云淡风轻的和尚也震惊震惊。
断嗔双手合十,对着跟在李香云身后的唐绣瑾行了个礼,低声道:“阿弥陀佛,贫僧看到了城中的惨状,如今已彻底信了女施主所说的一切了。”
唐绣瑾不动声色地松了一口气,前世的记忆总算在今生派
上了用场,前世她活得浑浑噩噩,对朝堂上的事十分不敏感,可是对元嘉二十三年的地动和日蚀记得清清楚楚,毕竟这种天灾实在是太过骇人听闻,再怎么做深闺妇人,也是知道这年大年初一,太阳忽然消失了一段时间。
在唐绣瑾的记忆里,前世的这个时候她已经欢欢喜喜地嫁给厉韬了,而厉韬在得到她以后,志得意满,却也不忘给别人找不痛快,刚遇上日蚀,就上书请求皇帝彻查朝中奸臣,最后也不知是怎么运作的,成功地把太子给拉下了马。
今生虽然在人事上与前世有许多的不同,但是天灾是不会因为人的改变而转移的,唐绣瑾所要做的,就是效仿前世的厉韬,利用自己的未卜先知,在事情到来之前做些手脚。
断嗔大师就是她所下的第一步棋。
断嗔的确担得起国师的称号,一般的大师都喜欢献上些所谓的祥瑞来取悦皇帝,然而断嗔与他们不同,前世河北地动之后,许多官员尚且来不及反应,他却赶在朝堂之前先一步到达了灾区,在那里施粥布斋,超度亡魂,不知道救了多少人,圣僧的名号也是从那时起打响的。之后,他的威望越来越大,最终被朝廷册封国师。
唐绣瑾此次,就是要赌一把,赌这个素有善名的和尚会不会站在自己这边。
唐绣瑾双手合十,冲着断嗔回了一个佛礼,低声道:“大师慈悲在心,小女子佩服得紧,只是小女子请大师前来,并非是为了让大师观望这些惨状。大师心善,连乞丐的屋舍都记在心中,那么不知两月之后的河北地动又会在大师这里得到个什么评价。”
断嗔身子一颤,悲悯的眼睛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