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丈夫如今可在家?”徐明薇问道。
金娘子点点头,“上个月回去,听家中老仆说起,应是快要回京来了。我正有心问问他,立个字据才好。”
徐明薇忽地脑中灵光一闪,问道,“你既知道了银沥的那一位,那一位可知道京城的你?两头一通气,指不定他自己便没了倚仗,不肯放也得放了。”
金娘子摇头说道,“您当我是怎么知晓那一位的,便是她先来了信。
喜气洋洋地跟我说,她又得了个胖小子,又笑我是个只会打鸣的不会下蛋的,这么些年了,占着茅坑也没见拉了屎。”
“倒真是会耀武扬威。”徐明薇叹道,“你没个孩子傍身倒好,不然这会儿只怕也走不脱。不过也奇怪,你家相公为何就这样紧紧把着你不肯放了?”
金娘子说道,“当初他来我家提亲,看中的就是我娘那一身料理人的功夫。我娘那时也是没了精神气,怕我一个人在京城里落不着好,匆忙间许了人,也没瞧出他不是个好的。这些年他没少问我家传,但穆家的道理,向来只传女不传男,传内不传外,连自家男人都是不能多说一个字的。他娶了我没捞着一分好处,又厌弃我是个棺材板脸,左右不肯如了我的意,想法子磋磨罢了。”
徐明薇算不着会是这样一个缘由,再一想却也通了。金家本来就是做药材的,如果能得了穆家的这一份家传,岂不是在京城要独家坐大?这里头又有多少利息可捞?也难怪他死死把着,不肯轻易放了人。
如此想来,只怕一年之约到了头,金家的还是不肯放人的。徐明薇不忍与她说了这话,只想着瞅准了空,和贺兰氏说个一声。若是能助了她最好,再不行,还有徐明梅那儿可以借力,秦王妃要用的人,金家也没那个胆子敢留了人不放吧?
金娘子不晓得她这会儿已经替自己谋划开来,见着她一头光明可鉴的乌发垂在缎面上,倒想起一遭,连忙起身端了托盘来。只见上头摆着一把桃木梳,一小碗干粉状的东西,白生生的,也不晓得是什么
粉。
徐明薇奇道,“这个又是什么,梳头用的?昨天出过那么些汗,头上正难受。要不是动不得头发,剪完了才好,又热又碍事。”
金娘子便推她脑袋朝外地躺好,拿梳子沾了干粉慢慢梳开,细声说道,“这个是我家传的洗头粉,用什么磨成的不好跟您说了,只是用过后头便不痒,还能止些汗水,也有去污养发的作用。”
徐明薇心想这个倒好,她原本就在发愁三十多天不能洗头要臭成什么样儿。那粉末梳着还有茉莉的清香,怪好闻的。教金娘子不紧不慢地梳着头,徐明薇眼皮越发沉重,不一时便睡着了去。
金娘子眼里闪过一丝笑意,轻手轻脚地收了东西,慢慢将人扶正了,盖好了毯子,才托着托盘出了来。原本不过是为着一年之约,她才应了徐家太太的请。穆家家传虽然听着体面,也只是个下人身份。年少时她对母亲口里称赞不绝的主家太太不以为然,想着日后自己要是成了家,定不吃这碗奴仆饭。不想她到头来,还是要靠了她娘教会她的东西,才能谋了生路。
她这一年到傅家伺候徐明薇,明面上还是拿了月钱的,但因着做一年白工的赌约,发了月钱她就要送过金家去,自己手头上一分都存不下。却不知徐家太太是怎么知晓了这件事,暗地里同她许了诺,以她的名义在信源钱庄存了一百两白银,只要人去了便立时能领得。金娘子一时想起贺兰氏说这话时温和的笑脸来,难怪她母亲到死都还念着主家太太的好。若是能脱离了金家,长长久久地守在傅家过活,倒也不是件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