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氏笑着客套了几句,不时王氏起辞,她便让薛婆子送了人出门,回了神才惊觉手里的帕子,早已被她揉得不堪用了。
当时听着觉得荒谬至极,等王氏走了许久,贺兰氏也沉淀下心来,才觉着王氏说的话也是有些道理的。
徐明薇要是说定了傅家,第一,婆家便是欠了她的,嫁过门后,婆母不敢过份拿捏她;第二,大姑子亦是她同窗好友,在傅家便算是有底子在了。再说傅宁慧抢了明薇的头一桩姻缘,更是于心有愧,总不至于在傅家为难了她;第三,傅家这样的人家,本也算是上上之选,虽说傅恒年少张狂,日子久了也要沉稳下来的,再者他这人也算是个堪教化的,日后的前程不可限量。坊间虽都说悔叫夫君觅封候,有本事能出头的,总比那坐吃家产的无赖汉子要强些。
贺兰氏越想越觉得此事尚有三分可行,心里又记起王氏说的那句挟恩以报,便有些不自在,若是真的不愿挟恩以报,也不单单会这样重提一遍了。但叫贺兰氏不明白的是,为何王氏这样一门心思地要聘了徐明薇去。因她上次在寿山寺碰见王氏的时候,隐约察觉到王氏心里是计较过这桩事情的,显然也是因着两个孩子岁数相差得有些大,才放过了脑去。
这事儿便是贺兰氏猜死也猜不到。
你道那王氏为何忽然变了主意要说了徐明薇去?根子却原来还是
落在那合庚帖的事情上。
那日王氏听了家里两个孩子的说话声,才知道恒哥儿和宁姐儿竟背着家人做出了这样的祸事,自然是不敢轻易放过的。傅恒正如她说的一样,被关了祠堂思过。傅宁慧因着还有公主伴读的任务在身,只沐休日回家时禁足罚抄佛经,算算日子,也是小半年有得熬了。
但在王氏寻了那法印和尚说话时,才知他也不算是说了妄言。虽说是收了小郡王的银子,但那徐明薇的八字和小郡王的倒的确有些不合,只不过还没到十世怨侣那般严重罢了。
因着傅恒年幼的时候生过一场大病,险些没了性命,因此是挂了八字在寿山寺中镇着的。法印和尚合庚帖的时候,见了徐明薇的八字便暗自留了心,回头拿了与傅恒的一合,果然是再好也不过的一对了。原本那傅恒的八字轻狂,寻常女子根本压不住,便是勉强成了婚,也不过三两年的和睦光景,始终是要摔破的。没成想还能遇上个八字重得恰到好处的,正好能压住了傅恒,又不至于重得过头,压过了。
用一句俗话来说,那便是天作之合。法印和尚也是怕王氏追究前头跟着傅恒胡闹的事,才特意将这桩事情拿出来说了。
王氏虽说还是嫌徐明薇年纪小了些,大和尚的话她却是极信的,这才回去与傅老爷商量了。两人为着谨慎起见,又托人将傅恒和徐明薇的八字寻了梅道长看了,也是和大和尚一模一样的批注,更有说傅恒若是不得此妻,命里虽熙熙攘攘,然终究竹篮打水,镜月罢了。
两夫妻这才信了。王氏也怕半路再杀出个郡公府这样的人家来,毕竟徐明薇这样的出身,又渐渐得大了
,若不及早说下,只怕到时候便成了别人家的。因此才臊着脸上了门,硬着头皮替自家恒哥儿提了亲事。
王氏也是怕贺兰氏心里不平,不肯轻易点了头。前脚她人刚走,在汲古阁定了的一套十二件或躺或立,姿态更不相同的小金猪便由家人送进了徐家大房院子里,倒叫贺兰氏越发摸不着头脑,傅家到底是图了什么?
等到徐天罡回家来,听了这前后由头,却是发了老大一通火。
“我呸他的郡公府!教出来的好儿子,竟学会私定终身,瞒天过海了!前头郡王爷让他出来见我时,他脸上也并不不快,待我极为恭敬,我看他也是生了十分的人材,又是个知礼数识进退的,心里才肯了的。没得这般张狂,便是个世袭的异姓王,又有甚了不起的?这般小看了人!”
贺兰氏由着他出够了脾气,才上前抚了徐天罡胸口替他顺气,柔声劝道,“妾身也是这般意思。不结亲便不结亲,也不是我们徐家硬要扒拉上他们家,凭我们薇儿的人品家世,便是皇子妃都做得,任凭了这样糟践也实是令人心寒。只不过事情既然都已经成这样了,傅家的又来求娶,我看那傅家大太太的意思,颇有几分提醒我们莫要忘记了恒哥儿的救命之恩哩。老爷您说,这事儿可怎么着?”
徐天罡也是长叹一声,说道,“古语有云,受人知者分人忧,受人恩者急人难。我们徐家并不是那般知恩不报的人家,况且傅家也是个好人家,这事情便是拿了与老太太和老爷子说,也只有许了这桩亲事的。唯今之计,也只有应下了。”
贺兰氏说道,“既如此,那妾身就禀过老太太,趁早与傅家传递了消息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