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一旁有人搭话,“我听说这贝叶城的收归,也是因为司将军在北地与风国交战,使他打了败仗,才不得不将这贝叶城还给大齐,才让我们重新做回了大齐人,我们如今有的,都是司将军给的,”
“不对,”一旁有个小个子的青年笑的憨厚,开口却是纠正,“你忘了司将军说过好几次的事情?这些不是他给的,都是朝廷给的,都是皇上给的!”
这话落音,甘老汉与方才那人,勉勉强强的点了头,算是认同。
周平问了自己想问的,心里对司元的敬佩多了不少。司将军无疑忠君爱国,然而自己的到来为的就是压住一个可能并不忠君爱国之人。周平心下觉得好笑,越发觉得那朝廷政治都是讽刺。
城外,挖井的事宜一点儿没落下。第一口挖好的井离主城远了些,第二口要挖的井却就在开荒的田地周围,这为的是以后种地取水的方便。
周平在主城里转了一下午,等转到城外,见到的是
挽着袖子与众人一起运泥挖土的司元。
“贝叶城里缺水,这是最主要的,倘若能将井挖好,往后定当少了诸多麻烦,且再往后人口多起来,都住在主城里便不成了,迟早是要往外扩的。”司元手握着铁铲的木柄,健壮的手臂上经络纵横。
他说话时没有半分周平印象中武将的粗蛮,反倒是谦和温润,是个实实在在的儒将。有如此之臣,大齐怎能不兴旺?周平偏头,看向那即将落下的夕阳,心头却是充盈着希望的。
宋白在随周平过来的一行人里,位阶算是低得,然而因为他有特殊的照拂,却是那些人里头少有的自由身。他一到贝叶城就与那些人分离而居,自己花了些银子住进了客栈里。
要去找蔺子桑吗?答案是肯定的。可什么时候去最合适,去了用什么说辞,宋白并没有完全想清楚。他坐在饭馆的角落里头,点了两个小菜,一边吃饭一边看着周围来往的异国人。
贝叶城的现状无疑与他所熟悉的环境大相径庭了。
“小哥是刚从京都来的?”小二上完了菜,却没着急走。这时候店里的客人不算多,还可以容着他说一会儿话。
宋白,“你怎么知道?”
小二不甚在意的笑笑,“这贝叶城里,会来饭馆里吃饭的大齐人一只手都数的出来,我没见过你,你自然应该并不是贝叶城的人,”他顿了顿,“另者,你说话的口音与司将军他们都是一样的,我便猜了猜。”
宋白笑道,“猜的是挺准的,我初来乍到,许多事情都不太知道,”他说着从自己的兜里掏出半钱银子扔给店小二,“小哥不如坐下与我说说这贝叶城的事情?”
小二接住那银钱,却没有收下,而是又反手推到了宋白的面前,正色道,“都是自己人,怎么还要这
银子?我这会儿还在上工不方便,小哥倘若想找人说话,等我一会儿收了工,说多少都无所谓,”
小二说着又转身去收隔壁桌的碗碟,没一会儿就转进了厨房里头。
宋白在京都还没遇见过不要人银子的。他愣了愣,自嘲似的笑笑,轻声自语道,“这贝叶城果然有几分不同。”
也不知蔺子桑这时候变成了什么样子。
天黑了个透彻,宋白跟着店小二的后脚从饭馆里出来,与他一路说话。终于等店小二不经意的提到蔺子桑时,宋白也装作无所谓的追问了一句。
“子桑姑娘啊?”店小二也并不觉得有什么可避讳的,“子桑姑娘是与将军一块儿来的,如今在城里开了一家绣馆,男女都收的,我听说手艺好的,一天两百文的都有呢,如今不知多少人羡慕里头的女工。”
“两百文?这真是不少了,”宋白的脚步在夜色中几不可闻,“不过,男的也收?”
店小二知道他必定会因此惊奇,便笑了笑,点头道,“收的,前头收过一个,如今听闻多多少少也有三四个了吧,”饶是天色漆黑,小二也能想象到宋白面上的惊疑。毕竟,任何一个人,就算是知道贝叶城内情的也对此不能完全肯定赞同,更不说一个外来人了。
“贝叶城里的大齐人都散了不知多少年数了,没家的,有家不认的多了去了,生活下去是最要紧的,万不得已的时候了,谁会在乎那面子,”小二自嘲的笑笑,后又满足道,“我小时候啊,做梦都梦见自己去了别人口中的京都,没人欺负我,人人都把我当个人看,不过如今呢,境遇也大不似从前,这般日子,也是人间美事了。”
“不像您,”小二又对宋白道,“您在京都生活,无论境遇再差,也比我们好上百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