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副将喊出主上的时候,旁边士兵已经齐刷刷的跪到地上行了礼,整齐划一的衬着白色悼旗,显得那么肃穆。
君临晚盯着副将手里那个檀木盒子,眼眶湿润的嘴唇轻颤,哽咽了许久都没能说出一句话来,只是抓着副将的手越来越用力,恨不得把骨头拧断。
虽然疼的变了脸色,副将却一言不发的只是低着头,连日来强忍的悲伤,因为君临晚的关系而有了决堤的趋势。
就在副将脸色变得惨白,手上盒子也有些摇晃的时候,一只手抚上了君临晚的手腕,那一瞬间,君临晚回过神来抬头,看到站在旁边的林孝荀,整个人愣了一下。
“知道你来接他,他也会高兴的。”林孝荀低声说着,然后把君临晚的手从副将手
腕上拿了下来,同时使了个眼色,让副将把檀木盒子放到一早准备的神笼上。
低着头,君临晚极力控制着眼中泪水的泛滥,她风尘仆仆的赶了过来,却是这样一幅景象,让她如何能够接受?
“段将军威武忠心,主上感怀特来相迎,择日再行回城!”萧禹站在人前大声说了这么一句,一行护送的将士齐声应了句谨遵御命!
原本打算出发的队伍,因为君临晚的出现而耽误了一天,在被林孝荀领进帐子前,君临晚都还没能从那悲伤的情绪里走出。
她预想过无数的场景,却从未想过等待她的竟然只有一盒骨灰,一路上说服自己的那些理由,如今全都成了自欺欺人,段离死了,连白骨都留不住,只剩一盒骨灰。
帐子里,君临晚被安顿在主座,旁边站在阿林,而座下是面色冷然的林孝荀,还有抿嘴沉凝的萧禹,以及表情有些复杂的魏云。
君临晚穿的是男装,所以魏云是认识的,君临晚,椒图城的遗腹子公主,如今的椒图城城主,如果没有陆九九的那封密信,他恐怕也不会知晓这么多,陆九九想要君临晚死,可是失败了,最后死的是陆九九。
说不想复仇那是骗人的,可这成王败寇的时局,一头扎进去的是陆九九,而笑到最后的却是君临晚,就算不甘心又如何?魏云现在能做的,也不过是站在原地,心思烦乱的望着罢了,更何况,他如今还是椒图军队的一员。
“你不该来的。”林孝荀望着君临晚,眼下战事紧张,鸱吻城对狻猊城势在必得,情况对他们来说并不乐观。
“还能坚持多久?”君临晚低着头,声音低沉的还有些哽咽。
“……够把沿路百姓都撤出去了。”林孝荀沉凝一阵,低声的回应。
听到这句回答的君临晚,抬头望了一眼林孝荀,而魏云更是愕然的瞪大眼睛,盯着君临晚看了好一阵子,最后心
里微动的将手紧握成拳。
原来如此,之所以死守着边线,不光是为了抵制侵略,更重要的是把百姓转移吗?从一开始就没想保住狻猊城,他们想要保住的,是百姓。
意识到这一点的魏云,心里残存的那一点点恨也被消磨得没了踪影,明明都是为了百姓着想,结果他们还是输了,他们看到的只有自己眼下那些生灵,可眼前人所想的,却是整个天下的苍生。
是他们,输了。
“还有半月……”君临晚说着抹了一把脸。
“主上就那么确信,半月以后事情会有所不同吗?”萧禹望着君临晚,低声的询问。
“有没有不同,对现在的我们来说,有区别吗?”望着萧禹将手紧握成拳,君临晚嗤笑一声之后狠狠咬牙。
眉头一皱,萧禹没能说出反驳的话来,只是若有所思的低头望着自己脚尖,想想要是固守椒图城,现在的狻猊城怕不是早已经被鸱吻城铁骑践踏,沦为野心的牺牲品,那些百姓,恐怕也早就死伤无数,何来此刻的一线生机?
可他们救了这城池,却因此失去了段离。
“这是我们自己决定的,后果自然也由我们自己承担,成大事者,当抱有这份觉悟。”林孝荀望着君临晚,就算心疼段离,却也无法否认,在他们决定复城的那一刻,就已经写下了这生死的契约,如今这番死法,倒也算得上是求仁得仁了。
觉悟吗?君临晚望着林孝荀,忍不住在心里嗤笑。
“如果可以,我宁愿你们没有这份觉悟。”
低声说完这句话的君临晚,打量了林孝荀一眼,然后扫过萧禹,最后将目光停留在魏云身上,后者察觉之后微微一愣,然后低头不做言语。
此刻的魏云,说什么都是错,或许连他存在本身,都是一个错误,如果没有他,段离可能就不会死,同样的,这防线恐怕也守不到今天。
君临晚懂,却还是心痛难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