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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雍都暗影(2 / 2)

我骑着马从大门口冲了出去,路上却空荡荡地看不到一个人影。

他们去哪儿了?算了,不管了!

“喝!”我一踢马肚直奔西门而去。

那些人劫了叔妫要做什么?是要逼迫公子利开城投降吗?不,这是公子利和太子绱的生死之战,公子利绝对不会因为一个女人就打开城门。太子绱明明知道这一点,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等我赶到西门,看到城楼上稀稀拉拉的几个守兵,心中顿时恍然大悟太子绱今日主攻不在东门,而在西门!劫持红药、叔妫,不是为了打开城门,而是为了在攻城之时扰乱军心!

我快马赶到城门下,守卫的几个步卒居然还打着鼾靠在城门上熟睡。一怒之下,我抡起马鞭狠狠地在他们身上抽了几下,高声喝道:“都给我起来!”

几个步卒吃痛,爬起来拿了长矛把我团团围住:“什么人找死?”

“公子呢?符舒呢?大战在即,你们居然还有心思睡觉!”我怒气冲冲,心急如焚,“看什么?还不快去喊人!”

也许是被我的凶狠模样吓到,一个步卒扔下长矛飞奔了出去,很快就从城楼上走下一个身穿甲胄的军士。

“什么人?”来人高声问了一句。

“符舒!太子绱今日要攻西门,快鸣鼓,调精兵和箭手上城楼!”我对来人高声喊道。

“贵女,你不是已经”符舒先是被我吓了一跳,醒转过来后,立刻命人击鼓备战。

我跳下马背急问道:“公子呢?为什么城楼上才这么几个人?”

“昨夜太子绱在东门外列阵击鼓,公子半夜就调兵赶去东门了!”符舒忙回道。

“趁现在天还未亮,你立马派人把公子叫回来,东、西两门今日恐怕都会被攻。”说完我又对符舒身后的随从道:“不管这里还剩下多少人,全都拿上武器、旌旗到城楼上去,马上!”

雍城西门外是一片低洼地,如果想从西门攻入,不管是步卒,还是冲撞木,都需要爬上一个陡坡。即使没有真正上过战场,只要还有一点儿常识的士兵都知道,攻城最重要的就是速度。速度越快,死的人越少;越慢,死的人越多。爬坡仰攻,无疑会拖慢军队的速度,到时候死的人可能就是原来的两倍甚至三四倍。

太子绱坐拥七万大军,已经狂妄到了极点。不过七万对九千,即便强攻西门,他也有极大的胜算,更何况他现在手里还有叔妫。如果战斗进行到紧要关头,公子利身陷东门,他怀孕的妾室又被拉上城楼,届时群龙无首,惊慌失措的西门守卫恐怕片刻就会落败。这样一想,我不禁打了个冷战,从现在开始,稍微踏错一步,就可能会带来无法承受的后果。

我在城楼下急得团团转,脚下的地陡然开始颤动太子绱的军队拔营进攻了!

我飞奔上了城楼,如血的朝阳在天际缓缓升起,乌压压的军队正排成整齐的方阵向城门进发。顷刻间,我的心直蹿到了嗓子眼,一种从未有过的强大压迫感迎面袭来,我的膝盖竟抑制不住地发软。

此时,城楼上每个士兵都握紧了自己手中的兵器,他们僵硬的脸透露了他们此刻内心的恐惧,但他们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远方的敌人。这是一场没有退路的战争,他们只能奋力一搏!

“公子带兵回来了!”一个小兵奔上城楼大声喊道。

太好了,城楼上其余的人都和我一样长舒了一口气。但很快大家又都紧张了起来,因为敌军已经在城下列队。

我转身欲下城楼,迎面却撞上了公子利。如果命运可以自己安排,我绝不愿意在这种情况下与他相见。

“阿拾?!”他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我。

“公子,你总算来了。你府上的”我刚一开口就被公子利紧紧地抓住了双手。

“阿拾,这是我的幻觉吗?”

“公子,我现在没办法跟你解释,太子的人抓了你府上的贵妾妫,为的是要在进攻的时候扰乱你的心智。如果你还愿意相信我,请给我五名士兵,我会帮你救出贵妾。只是无论待会儿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要往城里看一眼,也请命令你的士兵,抗击外敌时,谁都不要管城里发生的事。”

公子利似乎根本没有听见我的话,他怔怔地注视着我的眼睛,惊讶、哀伤、喜悦,截然不同的情绪在他脸上飞快地变换。

“公子!”我心中焦急,不由得拔高了嗓门。

“今日你不管要做什么,我都答应你。但今日之后,若我还活着,我想知道为什么。”他深吸了一口气,正色道。

“好,今日之战不管有多惨烈,阿拾请公子一定要活下来。”

说完,我挣开公子利的手飞快地跑下了城楼。

站在城楼下,耳边不断地传来凄厉的惨叫声,我不敢回头看,也不能回头看,我现在要做的就是盯紧眼前的这条路。

两刻之后,一辆黑篷马车突然出现在长街上。我默默地举起长弓,从箭服里取了一支涂了剧毒的白羽箭。临走前,史墨给了我许多东西,这见血封喉的毒药便是其中之一。

我把弓拉到最满,半眯着眼睛,死死地瞄准我的目标。“嗖”弓弦猛颤,毒箭直飞了出去,扎进了御车人的胸口。

这一仗,居然把太子府的地鼠都逼出来了!前方中箭的人正是当日看守地牢的守卫之一,他们终年不见天日,难怪能逃过公子利和伍封的搜捕。

马车里很快又钻出来一个人,同样是太子府地牢里的守卫。这人一手御缰停车,一手拿匕首紧紧地抵住叔妫的咽喉。

“前面什么人?!快把弓箭放下,不然我就杀了你们公子的贵妾!”来人把匕首横在叔妫的脖子前,冲我大声吼道。

“谁都不许放!你们今天只能听我一个人的命令!”我冲身后的五名士兵厉声喝道。

“去!把你们公子叫下来,我要出城!”那男子把匕刃逼近叔妫的脖子,“如果他不下来,我就杀了这个女人,一尸两命!”

“公子是不会下来的。你把匕首放下,我可以考虑留你一条性命。”我笑着往前走了几步。

“你别过来!如果公子利的宠妾和孩子有什么闪失,你十条命也赔不起!快!把公子利给我叫下来!”我的步步紧逼让那男人焦躁不安。

“贵妾,公子让我转告你,今日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迈下城楼一步,希望你能明白他的苦衷。待你死后,公子定会厚葬于你。”

“不,我不想死啊夫郎,夫郎,救我啊!”叔妫突然冲着城楼大叫起来。

但此刻没有人理会她,仿佛除了我之外,再没有人能看见他们。

“现在你相信我了?”我又往前走了两步,对那男子柔声道,“你有两个选择:其一,你和她一起死,她死后厚葬,你死后喂狗;其二,你和她一起活,她继续做她的贵妾,你继续做你的守卫也许这次还不用待在地牢里。”

“你是谁?”那男子见我知道他的来历顿时惊慌失措。

“我自然知道你是谁,我还知道你家中几人、现在何处。等你死了,我便杀了他们,剁成肉糜和你混在一起喂狗,这样你们一家人也算能死在一处了。”我说完从背后取出一箭搭在弓弦上,“看到那人的死法了吗?我在这箭上下了死咒,你即便只擦破点儿皮都必死无疑。今日,我送你们二人一程。我们离得这么近,箭从贵妾的身体里穿出去,再射进你的身体,只需费我一支箭,倒也省事。”

那人听着我的话,眼睛越瞪越大,像是白日里活生生见到了恶鬼。

我微笑着举箭对准了叔妫,她身后的男子大叫一声,扔下匕首,撒腿朝城内逃去,逃出去不到五十步,就被巷弄里跑出来的赵无恤一剑刺死了。

我收了箭,忙伸手去扶瘫倒在地上的叔妫:“你没事吧?”

“别碰我!你这个贱奴,你居然敢拿箭对着我!我定要夫郎砍下你的头!”叔妫抬起头来看着我,咬碎了一口银牙恶狠狠道。

我身后的几个士兵吓得立马跪倒在地,拼命地磕头:“贵妾饶命啊!贵妾饶命!”

我一把甩开叔妫的手,冷冷地站了起来,对士兵们喝道:“都给我起来!跪在这里做什么?要想活命,就上城楼杀敌去!”

士兵们看了我一眼,拎起长矛,头也不回地冲上了城楼。

“放肆!竖子”叔妫将之前所受的惊吓全都化成了怒火,劈头盖脸冲我一通恶骂。

“你做什么了,把人气成这样?”无恤不知何时已经走到我身边。

“你还笑!你跑到哪里去了?”

“我们杀了七个刺客,跑了两个,烛椟他们去追了。没有找到贵妾妫,我又不放心你,所以就到这儿来看看。”

“贵妾妫在这儿呢!”我朝坐在地上的女人努了努嘴,对无恤道,“我送她回去,你上城楼去帮公子利吧!”

“你一个人能行吗?”无恤担忧道。

“若城破了,我也活不了。你赶紧去吧,千万小心!”

“你也小心!”他按了按我的肩,提剑奔上了城墙。

“走吧,我送你回去。”我蹲下身去扶叔妫。

她重重地甩开我的手,厉声道:“我哪里都不去,我要在这里等夫郎。”

“好吧,那我就在这里陪你一起等。”我找了个能挡流箭的地方,盘腿坐了下来,对叔妫喊道,“你也过来坐吧,不然被流箭射死了,没办法跟你的良人告我的状!”

叔妫瞪了我一眼,讪讪地支起身子走到我身边坐下:“你是谁?是男是女?”

“我是鬼,一个你有三分像我、我有三分像你的鬼。”我看着她微笑道。

“你是”她捂着嘴巴,一脸惧怕地看着我。

“是,就是我。所以你猜,待会儿你向公子告状,他会帮你,还是帮我?”我伸手拿下她捂在嘴巴上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嗤笑道,“而且,我觉得我跟你长得没有半分相像,也许待会儿要让公子好好看个清楚,那样他才会明白,叔妫就是叔妫,阿拾就是阿拾。”

“我要回府!送我回府!”叔妫摇晃着站起身来,朝公子府走去。

我轻笑着摇了摇头,心道:为什么有的女人非要我这样撕破脸皮才肯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