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目录
关灯 护眼
加入书架

第十六章 世外天枢(2 / 2)

我在一旁无聊就逗几个小孩儿玩。忽然间,耳朵里传来一个熟悉的名字。

“端木赐?”祁勇高声道。

“运出去的布料都卖得很好,只是齐地的海盐大部分都被端木赐组织的商队买走了。我们只买到了十五袋,大概能够半年。”

“那粮食呢?可买够了?”祁勇又问。

“前两年庄稼收成好的时候,端木赐从秦、晋低价收了不少粮食;等今年我们这儿粮食稀缺了,他就涨了一倍的价钱卖回给我们,实在是气人啊!”

丰年买入,荒年卖出。去年秋天渭水一带遭了几场霜寒,各地的收成都不太好。想起之前那些逃难的大荔人,我在心中不禁暗叹:真没想到端木赐这人居然还是个奸商。两年前,他只身一人周旋于五国之间,仅凭着一张嘴就把鲁国的兵祸引给了宿敌齐国,生生搅乱了天下格局。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几乎超过伍封成为我最崇拜的人。如今想来,他到底算是国士还是奸商?嗬,真当是个奇人。

听了几个商人对端木赐的不满和抱怨,祁勇倒不生气,只朗声笑道:“这也是此人的本事,几位就不要介怀了。一个月后,楚地有一批香料要到,到时候还要劳烦各位来渡口再拉一趟。”

“艮主不用客气,这买货卖货、拉货送货都是小弟的职责。”

“行,那我们赶紧回去吧,别让夫人久等了。”

“艮主请!”

“请!”

赶着七辆载满粮食的牛车,我们离开了热闹喧嚣的风陵渡,来到了华山脚下。

华山北临渭水,壁立千仞,自古以险著称,峭壁层崖,无可度者,越接近山脚,越不见行人。这一日黄昏,我们走进了华山脚下的一处山谷。

山谷中,密林丛生,荆棘遍地,一行人循溪往深处走了几里,依旧看不到尽头。此时,夕阳西沉,夜色渐浓,耳边时不时传来夜枭刺耳的叫声,让人不由得胆战心惊。

我拉了拉黑子衣袖,小声问:“我们到底要去哪里啊?黑乎乎的,这样赶路太危险了。”

“快到了。”黑子拉了我一把,“害怕就走到我前面去,跟在后面小心被狼叼走。”

他这么一说,我连忙小跑了几步,走到他身前。

“停”祁勇在队伍前头喊了一声,我们一群人便停了下来。

借着最后一点点天光,我探头往前看去,前方是一片密密麻麻的松林,显然已没了道路。

“是条绝路,这可怎么办?”我问。

黑子一笑,拉着我走到了队伍前头:“过了这片林子就到家了,你安心等着。”

几个商人把车一卸,吆喝着把牛赶到一边。有三个人留下来看守牛群,其余两人扒开树丛钻了进去。

须臾,一簇幽冷莹绿的火光一摇一摆地从密林深处飘了出来,紧接着两点、三点,慢慢地越聚越多

鬼火?

我死死地拽着黑子的手,咬紧下唇不让自己惊叫出声。

四岁那年,我被几个小乞丐捆在乱葬岗上过了一夜,那些飘忽不定的鬼火就绕着我飞了一整夜。那场景让我至今想起来仍旧头皮发麻。

飘忽不定的“鬼火”转眼已到身前,黑暗中,一盏竹绿纱灯幽幽地飘到我眼前,紧跟在后的是一张白得发青的女人的脸。空洞的眼神,泛青的面庞,女子嘴唇上一点血色的朱砂让她看上去形同鬼魅。

在白衣女子的身后,是十几个身穿黑色束服的少年。他们手上各提了一盏绿色的纱灯,绿纱之内一小点火苗随风摇曳,和着山谷里野兽的哀鸣声,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少年们不出一言,默默地将手中的纱灯递给了我们,然后扛起牛车上的粮食,迅速地蹿进密林,消失了踪影。白衣女子朝祁勇欠了欠身子,转身向林中走去,众人紧跟在她身后,进入了这片迷魂之林。

行在密林之中,黑子紧紧地拉着我的手,生怕我落队走丢。他说,天枢的人把这片林子叫作“迷魂帐”,这里的一树一石都有古怪,如果没有引路人,就算走上十天半月也别想离开这片林子。

黑子说的,我其实早已发现。前面的白衣女子行进的路线极其怪异,她的每一次落脚似乎都有玄机,忽而往右,忽而往左,有时还会绕着一棵大树转上半圈,然后转换方向。

兜兜转转足足走了一个多时辰,我们才从密林中穿了出来。

墨色的天空无月无星,我像个瞎子一般被黑子拉着走到了一间房屋门口。

“你今晚就先睡在这儿,明天早上我来叫你。”黑子说完把我推进了房门,临走时又探进头来补了一句,“明天我没来之前,你千万别乱走,否则到时候稀里糊涂死了,可别怪小爷我没提醒你。”

“哦。”我胡乱应了一声不再理他。几天下来,我早已经累得虚脱,没力气点灯,摸着一个像床铺的东西就趴了上去。这一睡就睡到了第二日。

清晨,天刚蒙蒙亮,就听见啪的一声有人开门走了进来。

“丫头,赶紧起来!主上和夫人要见你!”

“哪国的夫人要见我啊?”我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被黑子从床上拉了起来。

“快,把脸洗一洗,把你这乱糟糟的鸟窝也梳梳好。”黑子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块湿布一下子捂在我脸上,冰得我立刻就清醒了。

这帕子是在雪水里拧的吗?怎么能冰成这样!我瞪了他一眼,胡乱擦了擦就把帕子狠狠地甩给了他:“我的头发像鸟窝?你这双眼睛真是白长了。”

黑子破天荒地没有大骂,而是笑盈盈地从旁边的桌案上拿出一面镜子放在了我面前:“看看吧!”

我歪头朝镜中一看,脸腾地一下就红了。这哪里是鸟窝?这简直是一团连鸟都看不上眼的杂草。

黑子递给我一把梳篦,我花了足足两刻钟才把打结的头发理顺,在头顶绑成总角。

黑子一等我放下梳篦就拉着我一路狂奔,我根本来不及看清周围的环境就已经被他推进了一间房子。

刚进房门,便闻到一股细细的甜香,抬眼一看,只见屋内雕梁画栋、铺陈华丽,上座正中央一张黑漆描凤鸟衔枝图纹的桌案足有一丈多长,比将军府书房里的案几长了足有一倍。案几后的莞席上铺着一张纯白色的动物皮毛,不似狐皮,倒像是虎皮。可这世间哪有白色的老虎?就算有,又有谁舍得杀了取皮子铺在地上用?

我正打量着房间里的摆设,只听得身后房门一动,黑子拉着我扑通一下跪在地上,磕得我膝盖生疼。

“见过主上,见过五音夫人!”黑子把头磕在地上,大声喊道。

我低着头先是瞄见一双男子的鹿皮翘首履,而后又是一双褚黄色鞋头嵌七彩蜻蜓眼的帛履从我身前走过。珠帘一动,等我抬起头来时,只见一中年美妇端坐在长案之后,似笑非笑地看着我,着履的男子已经隐在左侧的珠帘之后。

“黑子,听祁勇说,你这次的任务是毁在这小儿手里了?”美妇开口道。

“禀夫人,是黑子事先考量不周才致任务失败。”黑子依旧把头磕在地上,恭声回道。

“事情我都听说了。上次赐你的佩剑明日交还给明夷,另外再去领三十重杖。”

“谢夫人!”黑子磕了三个头,再看我时像是松了一口气。

“小儿今年几岁了?叫什么名字?可愿留在这里为天枢所用?”

“禀夫人,小女今年十四,名唤阿拾,秦国人,不愿留在此处。”

我话音刚落,黑子已经吓傻了。美妇掩袖轻笑一声,道:“如此,那黑子明日还完剑之后,便到医尘处领一服死药吧。”

“是阿拾不愿留在这里,夫人为何不杀我,反而要杀他?”我讶异道。

“他莽撞大意坏了主顾的买卖,本就是死罪。不过艮主祁勇对你颇为赏识,求我看在黑子为天枢找到人才的分儿上饶他一命。如今你要走,那他的这份功劳自然就不用记了。你今日走,他便今日死;你明日走,他便明日死。一切都由你来决定。”

我看了一眼身边如遭雷击的黑子,高声回道:“夫人有所不知,阿拾与这位大哥一直不合,他是死是活和我没有半点关系。”

美妇掩唇又是一笑,而后袅袅婷婷地站起身来:“这样啊那我即刻派人送姑娘出谷,黑子也别跪着了,去领死药吧!”她说完仪态万方地从案几后走了出来。

眼前的情况和我之前预计的完全不同。没有灌药,没有喂毒,甚至连忘忧酒都没让我喝,轻轻巧巧地就说要放我走?可我既然进了这个地方,不探个究竟又怎么舍得走?

“夫人留步!”在美妇出门之前,我喊住了她。

“姑娘改主意了?”

“夫人与阿拾素未谋面,为何要千方百计留下我?”

美妇微微侧首看了一眼珠帘背后的人,笑道:“姑娘在秦国做的那些事,主上早有耳闻。能将姑娘纳入麾下,自然是件喜事。留在天枢里的人,都得是心甘情愿的。姑娘不如在这里待上四个月,四个月后若你还想走,我便派人送你回秦,如何?”

“那他的命?”我瞟了一眼黑子。

“到时候由你决定杀或不杀。”

“”

“姑娘不说话,我便当你应承了。黑子,这四个月你要是把小姑娘弄丢的话,就自裁谢罪吧!行了,都下去吧!”

一出美妇的院子,黑子就忍不住指着我的鼻子大声喝道:“臭丫头,你的胆子也太大了吧,居然敢跟夫人这么说话!”

“嚯,你的胆子也太大了吧,居然敢跟我这么说话!”我冷哼了一声,甩袖坐到了一旁的水井沿上。

黑子一抓脑袋,这才想起来自己的小命还捏在我手里,扑通一声跪在地,抱着我的双腿开始鬼哭狼嚎起来:“哎哟,我的祖奶奶,我的好妹妹,你就行行好在这里玩上个四个月,好不好?四个月一到,我做牛做马背着你出谷,行不行啊?”他一边说一边猛摇我的腿,力气之大,险些把我推到井里去。

“你这人也忒没骨气了,赶紧起来啊!”

我扯他起来,他却把我的腿抱得死紧,一动不动:“你先答应我这四个月不走,不然小爷我打死不起来。”

“好好好,如果你让我觉得这地方有趣,我就待上个四个月。”我无奈叹道。

“这可是你说的!”黑子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连喘口气的工夫都没给我,就拉着我往南面跑去。

昨晚黑咕隆咚的什么都没有看见,原来这山谷之中、密林之后竟然别有洞天。除了五音夫人华丽的居所外,高大的松柏之间还错落有致地排列着数十座院落。

一路往南转了几个弯,黑子带我到了一处幽静所在。

白石、绿树、清溪,空灵高雅,飞尘不到,与刚才五音夫人居所的华丽奢靡截然不同,这里活脱脱是一处神仙府邸。

“明夷明夷”黑子一进了院子就开始大喊大叫,我连忙捂了他的嘴,生怕他惊扰了住在这里的天人。

这时,紧闭的房门突然打开,里面扔出一只木屐,我险险闪身避过,黑子乐呵呵地捡起那只木屐笑着对我说:“他在呢,我们进去吧!”

我想无论再过多少年,我都不会忘记第一眼见到明夷时的震惊他一身青衣,拿着一卷书简,斜斜地卧在床铺上,脚边的青铜鹤莲纹炉里散发着一种淡淡的、让人欲罢不能的香气。在袅袅青烟之中,他低垂着眼睑,一头披散的长发只几缕轻轻地搭在肩上,清晨的阳光在他身上投下一片淡淡的光晕,宁静、脱尘,仿佛窗外的世事纷扰都与他无干。

待我们走近时,男子懒懒地抬首看了我一眼,只这一瞬的光景却让我在心中忍不住惊呼:“此何人哉?如斯之美也!”

我搜肠刮肚地在脑子里寻了半天,却找不到一个词来形容他的美貌,看着他那双流光溢彩、似泣非泣的含情目,不禁感叹:老天生他,定是为了羞杀天下女子!

“丫头,再看他可就要恼了。”黑子拿肩膀撞了我一下,轻声提点。

我如梦方醒,惊觉自己这样盯着一个男子的确有失礼数,遂低下头来默不作声。

“你就是栽在这丫头手里的?”明夷轻启朱唇,声音如风过松林,沁人心脾。

“唉,后悔没早听你的话。现在夫人把我的命都交到她手里了,这次出门亏大了。”黑子叹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床铺上。

明夷斜眼瞄了我一眼,笑道:“小丫头看上去不似俗物,你栽在她手里,倒也不算丢人。”

“说来说去,活该是我这个大俗物倒霉。”

“夫人留了她?”明夷慢慢地将书简重新卷好,起身端坐。

“留了。主上昨天就传下口信,说是七个卦象随她挑。”

“哦?”黑子的话让明夷很是意外,他微微挑起左边的眉毛,上下打量了我一番,伸手道,“东西拿来吧!”

我看着他光洁修长、玉葱一般的手指,心想:拿什么?钱?

我在身上掏了半天,发现自己除了贴身的那枚碧玉环外已经身无长物,只能尴尬地回道:“我没钱了。”

我这话一出,明夷的脸在顷刻之间换了好几种颜色,他按着额头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一旁的黑子更是笑得直捶床:“哈哈哈哈,明夷问人要钱?哈哈哈哈”

看他笑得停不下来,我一掌拍在他的背上,大声喝道:“别笑了!再不说清楚,你就赶紧给自己领死药去!”

黑子咬着牙、忍着笑从怀里掏出一把梳篦,在上面取了一小团头发交给明夷:“喏,东西在这儿,你装起来吧!”

明夷瞪了他一眼,翻身从床上站了起来,赤脚走到房间左侧的高架前取了最上格的一只棕色小盒,用一块白色丝帕将断发包了包收入盒中,然后冷冷地说了一句:“走吧,不送!”

走出明夷的院子,我一把甩开了黑子的手,冷着脸愤愤道:“我已经稀里糊涂了这么多天,今天你无论如何都得给我解释清楚!”

“好好好,别急,别急,我慢慢说,都说给你听。”黑子赔着笑拉我在路边的草垛子上坐下,然后细细地同我解释起了有关天枢的一切。

天枢是一个活跃在天下诸国之间的“影子”,十几年来一直收留战争中的孤儿为其所用。督管天枢的人是我刚刚见到的五音夫人;至于主上,则行踪不定,据说见过他的人只有五音夫人和明夷两人。

五音夫人之下参照先天八卦分了八处院落,分别是乾、坤、离、坎、震、巽、艮、兑。每一个卦象对应一种技能,如兑卦对应乐舞,院中所住皆是能歌善舞的美貌女子;离卦对应巫卜,明夷是天枢最尊贵也是唯一的一名巫士;艮卦对应勇士,由宗师负责训练像黑子这样的少年。另外,还有负责行医问药的坤卦、训练刺客的巽卦、招募谋士的震卦、培养商人的坎卦,八卦之中唯独乾卦一直空缺。

“照你这么一说,绑架、杀人都是艮卦的活儿咯?那这次让你去绑架百里氏红药的人,是五音夫人还是主上?”我小心试探。

“活儿是坎卦的商人们接的,主顾是谁,干活儿的人是不知道的。本来艮卦只接护卫的活儿,杀人这种事是巽卦的刺客们干的,可巽卦的人几个月前全都去了齐国,这事就落到了艮卦头上。我看机会难得,就想出个头、立个功,没想到遇上了你这丫头,真是倒霉!”

黑子对我骗了他的事依旧耿耿于怀。可我心里想的却是,如果天枢是个拿钱干活儿的地方,那兽面男子很可能只是天枢众多主顾中的一个。这样一来,我即便进了天枢也很难查到和他有关的线索。

“丫头,你想什么呢?你要知道的我可都同你说了,你就别生气了。”

“你再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饶了你。”我转头盯着黑子认真道。

“行,你问吧!只要我知道的,一定都告诉你。”黑子拍着胸脯保证。

“你刚才为什么要把我的头发交给明夷?”

“呃,这个”黑子迟疑了一下,吞吞吐吐,眼神飘忽。

“快说!”

“天枢有规定,进了这里就要留一缕头发在明夷那儿。这样,将来如果有人想叛逃,明夷就可以施咒惩罚。”

“施咒惩罚?难怪你一大早就催我梳头,敢情你是在算计我!”

“小爷我也是为了你好啊,不然被明夷一割,你这漂亮头发还不知道能剩多少呢!”黑子讨好地捏了捏我头上的总角。

“算了,等我走的时候再取来烧掉就好了。”我把他的手拍了下来,站起身继续往前走。

“丫头,你打算去哪个院子啊?要不同我一道?练剑也是很有意思的。”黑子几步跟了上来,笑着说道。

“我想学乐舞。”虽然我讨厌兰姬,但她当日在鼓面上惊人的舞姿却让我久久难忘,每每想起都觉得余味无穷。

“学那个做什么?”黑子冷哼了一声,下巴一扬,一脸不屑,“学来学去都是为了陪贵人们喝酒寻欢,弄得再好也就做个侍妾,哪里有我们的日子爽快。”

“天枢训练女乐难道就是为了给贵族做侍妾?”

“那倒不是,她们院子里送回来的消息可不比商人们少。”黑子恳言道。

“你们为什么会心甘情愿地为天枢效力?外面的天地大着呢,像你这样的身手做个贵族家的门客绰绰有余。你们不敢逃,难道就是害怕明夷的咒术?”

黑子鄙夷地看了我一眼:“你这样无忧无虑的贵女知道什么?这里的每个人都是甘愿留下来的。外面的天地,那都是人吃人的地方!”

“人吃人的地方?”

“我六岁那年,宋国讨伐曹国,我们住的地方被宋兵围了三个多月。城里的存粮被吃光了,地上的草也被人吃光了,人们就开始换孩子吃。阿娘为了不让人把妹妹抢去吃掉,就割下自己手臂上的肉送给了来抢食的人。你见过人的骨头长什么样吗?我见过,白花花,还沾着点碎碎的、黑红色的肉。”黑子怔怔地看着我,眼眶里水雾升腾,他说话的时候嘴角一直上翘着,这是一个比哭还要让人心痛的笑,“再后来援兵到了,可阿娘的手已经烂光了,她躺在床上不能说话,出气多、进气少。阿爹想偷偷出城采点药,结果被曹国自己的士兵当作奸细乱箭射死了。”

“你妹妹呢?她后来怎么了?”我握着他的手,努力让他平静下来。

黑子看了我一眼,用袖子胡乱抹了一把眼泪:“我带她离开了曹国,一路行乞到了晋国。我们一起偷过东西、一起打过人,也被人打过,虽然日子过得苦,但起码还能在一起。后来,妹妹长到九岁,在路上被一个贵人看中了,她自卖为奴给我得了五枚钱币。原本我也高兴,进了大府她就用不着跟着我挨饿了,可是没过几天,她就被府里的家宰打死了。他们说,她偷藏了一袋粱。”

“她想把粱米偷出来给你?”

“嗯,是我害了她。我想替她报仇,可我打不过他们。最后,是大叔救了我,还替我杀了那个家宰。那时候我就发誓,总有一天我会变成和大叔一样强的人!”

“嗯,你一定可以的。”

黑子自嘲地笑了笑:“在这里待了五年,一出去就被你这死丫头骗得团团转。什么狗屁的强者?连把剑都保不住。”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不该唉,你让我说什么呀!”

“姑奶奶,你这四个月乖乖地待在这里,就是帮了我的大忙了。”

“好,我答应你!”我点了点头,郑重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