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烛光照不出太远的范围,裴严将饭菜放在灯下,当面一一用银针试过了,才低声将赵妨玉唤醒。
临近的几个牢房都是空的,裴德时常接触三教九流,最是知道,有时不必触碰,有心之人哪怕仅是目光相对,对女子而言也极为冒犯,所以特意将赵妨玉关押在诏狱深处。
赵妨玉见今日来送饭的人是裴严,眼眸低垂之间,已经瞧见了他为自己试毒的场面。
难得菜式不错,还有红烧肉,但这样的菜式调料重,最易下毒,赵妨玉捡着干切羊肉吃了几口,又往口中塞了几筷子绿叶菜。
“南镇抚司收人,这般随意?”
裴严啧了一声,右手习惯性抬起想要像扇裴德后脑勺一样扇赵妨玉,抬起的瞬间又想起这是个女郎君,悻悻将手放下。
“头上下的令,我们也没法子,他已然疯了,做些出格的事并非不可能。”
裴严看了眼周围,靠近赵妨玉低声道:“锦衣卫也并非全然可信,除了我和裴德,谁来你都多加留意。”
赵妨玉点头示意自己明白,裴严便将收好的银针递给她。
这东西赵妨玉收的没有负担,但要真论会不会因此对裴严多什么好印象,那还真是没有。
毕竟她和裴严的相遇,再遇,甚至再再遇,都算不上美好。
裴严也不过多赘述,言简意赅道:“藏经殿的事儿,我让裴德去查了,暂时还没结果,但楼里烧死了个人,据说是一位叫香橼的宫女,因为受你吩咐,在藏经殿守夜。”
赵妨玉点点头,这些消息她大多知道,唯一不知的是,香橼居然死了。
赵妨玉不信,香橼大概是假死。
“藏经殿处层层守卫,内侍省和尚仪局的人都在查,你表姐在替你周旋尚仪局的王司籍。”
“王司籍是……他的人。”赵妨玉悄悄指了个方位,裴严立刻明白。
“还有香橼,她大概没死。我若没猜错,那是二皇子送来监视我,抓大皇子把柄的死侍。”
裴严的神色变了变,昏暗之下看不出来,赵妨玉三言两语将自己知道的消息都说出来,冷静的不像个十几岁的姑娘。
冷静到……裴严都想问问赵妨玉她家是个什么章程,怎么女儿被诬陷入诏狱,当爹的不闻不问?话未出口,走道中传来脚步声。
走的极快。
裴严让赵妨玉自己当心,隔着栏杆丢给她一瓶锦衣卫常用的解毒丸,便拎着食盒匆匆离开。
远远地,赵妨玉听见裴严喊了声大人,赵妨玉来不及找地方藏,便将拇指大的药瓶塞进了靴中。
女官也有靴子,塞在小腿处,被裙摆盖着,看不出来是藏了东西的模样。
不多时,脚步渐渐逼近,来人三十多岁模样,一身朱红斗牛服,白底黑皂靴,腰间配着一柄样式特殊的刀,张口便笑:
“你和我家世侄相识?”
赵妨玉记得裴严说的话,知道这人多半是南镇抚司投靠了大皇子的指挥室,便故意作出一副胆怯状:“不算相识,在陇西时,方才那位大人问我借过银子。”
江千尺嘴张一半,显然是未曾料到两人相识的缘由这样不体面。
不过锦衣卫不讲究是祖传的,江千尺柔和牵动嘴角,看着赵妨玉的眼神也和蔼到让人惊讶。
“他不问旁人,单单问你,必然是有前因在。只你们这些小姑娘消息闭塞不知道而已。”
“你此番入了诏狱,便不好出去,他心中着急,原本七日的路程硬是赶成三日,定然对你有意。”
“我自小看着他长大,旁人不知道他,我还是知道的,他这人话不说全,最喜遮遮掩掩,但心不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