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妨玉伏地,对皇后行大礼:“近来坊间传言,说女子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张姑娘所说的专一,极致也应该不过如此了。”
“小吏的母亲出身陇西,入宫前,也曾有幸去过陇西,见识过陇西风光。”
“陇西与上京最大的不同便是战乱,那里靠近嘉峪关,时常有流寇侵扰,那里的女子也与上京不同,即便是养在深闺的女儿家,出门骑马弯弓,被堂堂正正的称呼一声女郎君。”
“在陇西,女子可以如男子一般骑马射箭,上阵杀敌,她们可以绣花,可以抚琴,也可以招猫逗狗,做富贵闲人。她们可以如男子一般,做自己想做之事。”
“那里的文气也与京中不同,京中儿郎喜簪花,陇西儿郎擅骑射,在陇西,没有孩子瘦弱,没有孩子会活不下去,即便是一出生就病弱的女儿也不会被放弃。”
“我娘曾与我说,陇西人一生只有两件事最重要,一是活着,而是吃饭。”
“战事无情,流寇侵扰后,能平安活着就是最大的幸事,在陇西,只有关外敌族会希望关内人白皙瘦弱,手无缚鸡之力。”
“关外的敌人最希望关内儿郎只读书,不练武,不骑马,不射箭,这样他们来劫掠时才更畅快,更轻易。”
“所以陇西人从不信什么饿死事小,失节事大,陇西人一生,唯心而已。他们只做自己认为对的事,譬如世世代代镇守陇西,哪怕有离开陇西的机会,也依旧会在那片土地扎根,有木成林,共抵尘沙。”
“在陇西,女子可以二嫁,常年战事,夫君遭遇不测战死沙场是常事,若女子从一而终,一生只抱着一块牌匾度过余生,那恐怕也没有如今的陇西了。”
赵妨玉并不曾扣张盈盈话语中的漏洞,她有大皇子和三皇子护着,自然无虞。
只她得罪了皇后,日子也不会如往日潇洒。
皇后……可不是善茬,否则孟言真也不会月月受宠但至今无子。
皇后娘娘与在座贵女都被赵妨玉的话震撼到,准确些说,是被她言语中的陇西,震撼到。
在座女子,大多一生只去过一两座城,在这一两座城中,也无法自由出行,多半是去谁家花宴,何处踏青。
千里之外的陇西,对与大多数贵女而言,都不过是书上一句,苦寒之地,嘉峪关旁罢了。
张盈盈还想再说,对上赵妨玉的眼神,却莫名怔住。
“张姑娘为女子表率,随口说的诗词也在文坛中被奉为圭臬,只可惜张姑娘不曾去过陇西,不曾见过关外人屠戮关内百姓,张姑娘所谓的解放,也不过浮于表面,沽名钓誉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