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可笑,旁人只道许仙是情深,同情他、可怜他,可他明摆着就是个傻子。
傻子又有什么值得同情的呢?
她才可怜,却无人同情。
小金铃于是霍然翻找起前座来。
四下里仍是黑漆漆的一片,目之所及如起烟的灰烬,像骨灰连绵,她得钻进去、或从中爬出来,她的座位上没有伞,那便去夏一杰的座位上找,看他惨白灰败的脸色,她就知道,她赢定了。
“我车上没有伞,你别翻了!要么就等雨停,要么就冒雨回去……”
“——你说你没伞,那这又是什么!?”
小金铃放声大吼,又自他膝前猛的抢过一把黑布折伞来,“这难道不是伞?还是说,这是你的护身符,要随身带着,还不能淋雨,淋了雨就不管用了!?”
她一面尖叫,一面撑开伞面跳下车子,夏一杰根本来不及拦她,便瞧见她一下子化进了雨幕里去。
那雨声尤其的大,仿佛要将伞面砸穿一般。
他于是立刻追了过去。
“你把伞还给我!”
他几近哀求,声嘶力竭夹带哭音,太可怜,是很应当有人来施舍同情的模样。
偏偏,小金铃却充耳不闻。
“那是子窈借给我的伞,不能打,今天的雨这么大,把伞打坏了怎么办,万一伞骨锈了怎么办……”
胡同深深,穿行十二间,到巷尾。
小金铃快手快脚的摸出钥匙开门。
“疯子!”
她撑伞走入天井,并未将门反锁,反是留一道门缝破口大骂,“你们这些上流出生的人,都把爱情当成什么了,一餐一饭、一杯水一条命,你们把人命又当什么了!为了你们这些人的伟大爱情,普通人就活该淋雨生病、剥皮抽筋?凭什么你们连爱情都要高人一等!难道你所爱的萧子窈也是这样的人?那你们的确臭味相投!”
夏一杰眼光一狠,径直撞上她院门,后又闪身而入,仍是要夺伞。
“——住口!你不配这样说她!”
是时,漆黑夜色陡的亮起,是一道惊雷,四裂如福尔马林里的死人血管,青紫明白,一瞬劈落,照亮两张凄惶未可知的、失意的人脸。
小金铃一下子跌坐在地。
“……我的肚子!”
她伏在地上,伞落了,也淋湿了,她也淋湿了,便蜷缩起来,说不清是怕雨还是怕疼,夏一杰想也不想,一把扑上前去捡伞,然后才瞥她一眼,那眼神很冷,仿佛是在看一条湿淋淋的脏狗。
“我的肚子,好痛……”
小金铃一点点的爬向他,又抻出手来抱住他的军靴,那当真是一副狗的模样,很是绝望。
“我求你,快送我去公署医院,我的肚子好痛,我的孩子、我要这个孩子,我不要再失去他了……”
夏一杰狠狠一颤。
“孩子?”
他声色沙哑,不可置信,“你在胡说些什么,什么孩子……你有孩子了,你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