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面想着,又一面抬起头来——萧子窈已然绕开他了,正立在他身前,细瘦的身子根本抖得厉害。
他望定她的手,苍白如雪,好像一根白骨,垂着也可怜,捂在唇边也可怜,打碎的瓷瓶割伤了她,一看就很痛的样子。
“六小姐,你的手——”
沈要吃力的张开嘴来,却最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萧子窈重重的喘息着。
她退了退,脊骨抵在墙上,却触电般的猛的弹回来,又见沈要倒在地上没有动,脸静静的躺在血泊里,依然面无表情,不过眉心还皱着,像是死了,却还活着。
“呆子,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她碎口碎口的抽噎起来,然后勉强稳住湿漉漉的身子,终于夺门而出。
她实在跑得太急。
急到慌不择路,以至于下楼时竟一脚踩空,整个人一下子骨碌碌的滚了下去,又索性她很瘦,落地的声音并不很大,所以并未惊动后厨的郝姨。
厅里的陈设如旧,从未有过移动或者更迭。
萧子窈踉跄的爬了起来。
她只管一瘸一拐的去推玄关的门,锁不重,一推便开了——晚风吹进来,扑了她满面,也许还有月桂香,偏她根本闻不到。
然后,她便远远的望出去,公馆的门栅紧锁着,她跑不掉,许是晚饭正巧也烧好了罢,她竟又听得郝姨由远及近的招呼声。
“沈军长,饭好了!今日给夫人煲了鱼羹,一点都不腻的!”
只一瞬,她便想也不想的冲出去了。
院中有花丛,躲她一人足矣,只是细细的花刺扎了她满身,如凌迟,剧痛。
也是时,郝姨终于走进了厅里。
“咦?真是奇怪了,这门怎么开了,难道是没关紧风吹的?”
玄关大敞着,郝姨自是纳罕的挑了挑眉,复又自言自语道,“也罢,反正一会儿李大夫也是要过来的。”
怎料,她话音方落,园外树下便远远开来一辆再熟悉不过的绿皮卡来,一见如此,郝姨自然不会闲着,忙不迭的便迎上去开了门栅,更笑盈盈道:“夏副官和李大夫今日来的好早。”
李大夫点了点头,也笑说道:“我家儿子今天过生日,所以我打算早些来给夫人看看脉,如此也好早些赶回去陪陪孩子。”
正说着,他又同夏一杰谢道:“夏副官,待会儿还要劳烦您再送一送我了。”
“没事儿,应该的。”
——那厢,夏一杰正专心倒着车子,根本无暇与旁人闲谈,便这般随口应道。
眼下,日头短了,天黑得很快,后视镜里灰蒙蒙的一片,夏一杰瞧不清楚,索性便从车窗里探出半个身子来看着车道。
他手里慢慢的打着方向盘,谁知,只此一瞬,一旁的花丛里竟陡的跳出一道白森森的影子来,像兔子、也像猫,反正轻飘飘一下子便挤出了门去。
啊,那是——
夏一杰不可置信的愣住了。
然后,他直觉头皮发麻、忽的炸开来,车子还未停稳,人却已经不管不顾的跳了下去,直直的追向那道影子——
“子窈,你给我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