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子窈微一语滞。
“那……下一次,你还可以再为了我尽力吗?”
“可以。”
他想也不想张口便答,“每一次,都可以。”
之于萧子窈,他从未有过任何犹豫。
为她,千千万万次。
他根本不计后果。
苏父已在军中等候萧子窈多时了。
他入仕多年,已然养就一副趋炎附势的秉性,当是时,萧家一朝败落,他待萧子窈便只剩下冷嘲热讽,谁知,只此紧要关头,萧子窈却不计前嫌出手相助,如此恩情,实在教他愧不能当。
于是,一见萧子窈,他便连连的迎了上去。
“萧六小姐,之前都是我的不是,还请您千万想想办法营救同心!”
正说罢,他便就毕恭毕敬的行了一礼,十分瞩目。
萧子窈只管拂袖应了。
“苏参谋,太慈巷的经过想必你已经知道了,今晨联络员也传来了消息,说那户人家还未有过离城的动作,甚至还派人如常在外买了早点。我知你爱女心切,但你万万不可以再像昨夜那般大张旗鼓的派兵了。”
苏父喉咙一苦:“那难道就只能让联络员天天盯着那里不成?让我苦等我女儿受苦?”
萧子窈叹道:“既然他们还不走,那就说明他们现在要做的事情还没有做完。人贩的事情还能是什么?拐卖人口罢了。他们现在不走,不过是拐来的人数不够!”
“……那照您的意思是,加强布防,好把他们抓个现行?”
“非也。”
萧子窈冷然切齿,“我已连夜派警署梳查了近几月居民人口变动的文书,发现城中每月都会凭空走失一些年轻女子,苏参谋认为此乃何意?”
然,她话音至此,却不待苏父应声,便又自顾自的斥道:“我在岳安生长,卧榻之上、岂容得他人酣睡!有人要害我岳安城的百姓,我萧子窈必要他十倍偿还!”
苏父陡的一惊。
原因无他,却是他竟在萧子窈这一介女流身上瞧出了昔日里萧大帅征战四方的影子!
世人只道虎父无犬子,她萧子窈在外虽承骂名,却从不是个只知攀附的软骨头!
他立刻接下萧子窈的颜色。
“您是想将他们一网打尽。”
“对。”
萧子窈凝眉道,“我们不如就顺了他们的意,让他们抓够了人,再一举找去他们的大本营清剿。”
苏父顿时有些为难。
“可……萧六小姐,我家同心从小就胆小,也没什么本事,我真怕她会出了什么闪失。您曾经也是家中受宠的女儿,应当知晓为人父母定会将自己的孩子放在第一位……所以,您这样犯险的做法,我实在不能答应。”
谁知,他话毕了,萧子窈却好不解的问道:“孩子……会是父母的第一位吗?苏参谋也是把同心放在心里的第一位吗?”
“这是自然!她是我的女儿,是我的骨血,她在我心里当然是第一重要的!”
萧子窈一下子哑住了。
她于是滞一下,心下也似被杀一刀,根本窒得厉害。
沈要默默无言的在后抚上她的肩。
他不必开口,只寸步不离的守住她便会是她最大的安慰。
萧子窈微微有些失语。
可她到底还是开口,无限果决、全然不容置喙。
“——那就让他们把我抓去。”
她一字一顿,不退不让,“必要时刻,就由我来保护同心的安全。”
沈要陡的扳过萧子窈的肩来!
谁知,她身子本就纤瘦,他一瞬落力竟然将她猛的抵在了墙上!
“萧子窈。”
他唇齿之间嚼出杀气,字字如刀刺来,“别惹我生气。”
他很重很重的重复道:“我说过,我讨厌别人,也讨厌你偏袒别人。”
“同心不是别人!她是我的朋友!”
沈要恶狠狠的说:“除你之外的人,都是别人。”
萧子窈于是奋力推开他。
“可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由我混进去!这样就不必有别的女孩子遭难,同心身边也有了人保护,岳安城也可以再还清净!”
只一瞬,沈要终于忍无可忍了。
他直觉心下不忍不容不耐不屑,仿佛她所有的好都变成所有的坏,铺天盖地将他冷冽万箭穿心。
他第一次掏枪指在她眉心。
“萧子窈,我不会次次都让着你!”
“你总想着别人,可只有我想着你!”
“我不求你想想我,但求你想想你自己!”
他此生从未在举枪的时候犹豫过,所以,如此斥声都像求饶。
“……六小姐,我算什么,你觉得我算你的什么?”
他握枪的手渐渐的垂滑下去了。
“呆子。”
萧子窈轻轻一叹,“我先是萧家的萧子窈,然后才是沈要的六小姐。你能明白吗?”
“不明白。”
他埋着脸,于是瞧不见眼色,却只听得那声音好哑好哑,像是哭过了一万遍。
“……我也不想明白。你别逼我。”
萧子窈一瞬失笑。
却是微笑也微泣,患得患失。
“呆子,谢谢你这么爱我,我好开心。”
“是吗。”
沈要终于抬眉冷睇她一眼,“可是我很痛苦。”
她了然的应声。
“——哪怕你痛苦,我也好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