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然无暇多想了。
于是,字字句句只有求饶。
她终究还是没能听见萧子窈那孱弱无力的道歉。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担心你也……”
——我只是担心你也离我而去。
就像鹊儿那般,满身血污、死不瞑目。
长日将尽,夕阳西下,又是寒蝉鸣泣之时。
萧子窈再无言语。
晚些时候,小巧终于哭得累了。
萧子窈见她还哽着,便轻声问道:“小巧,你今天到底遇上什么事情了?”
她不敢如实道来,所以撒谎。
“没遇上什么事情,就是摔碎了西瓜。”
“那为什么哭哭啼啼的胡言乱语?”
“因为……因为今天遇见了宋小姐!”
她尤其谨慎,严严闭口绝对不提偶遇赵思琳之事,只管半真半假的回话,“今天宋小姐身边跟了一个新来的伙计,那人一整张脸都被烧伤了,特别吓人,我看了之后非常害怕,所以就……”
她的话音戛然而止。
却非是她故意的停顿,反倒是萧子窈兀自打断了她去。
“——脸上有烧伤的伙计?”
萧子窈凝眉一瞬,“你可看仔细了?”
“当然看仔细了!”
小巧嗫嚅道,“那伙计个子高高的,也不说话,就替宋小姐拎着药箱!他的脸像融蜡似的,眼睛却亮堂堂的,还一直看我……”
萧子窈蓦然拂袖。
“好,我知道了。你且下去做饭吧。”
她竟然不再过问。
小巧一时有些不解。
她伺候萧子窈也有些时日了,自知这位主儿性子利落、对人对事都不将就,有疑必查,谁知,现下却能这般轻易的放过她去,便当真是显得不大寻常了。
可她也心中有鬼,自然是不敢多嘴的,于是忙不迭的退下、心有余悸。
萧子窈还在厅里坐着。
却见她一手紧攥裙边,落力透骨,很快便将那柔纱揪得变形,一如她自己,不堪重负,所以变形。
可她不在乎。
她心下有狂澜呼啸而过。
一个高个子、眼睛亮,更加烧坏了脸的、新来的伙计……
——此人定是萧子山无疑了!
她情不自禁的欣喜,像是偷生一般,其实也算偷生,毕竟她与萧子山本就穷途末路。
却只有一点不明,便是萧子山为何还不肯逃出城去、更要跟在那宋晓瑗的身边?
萧子窈决计无论如何也要再见他一面。
于是,她这般想着,沈要便下职了。
他像一条缠人的大狗猛的扑进萧子窈的怀里,如此,大概也能算是她抱住了他,然后又将她一把压在身下,亲吻拥抱都算表白示爱,却也都不够用。
“呆子,你压得我没法呼吸了……”
萧子窈辗转在他身下轻喘,有点儿撒娇的意思,“真讨厌,才一天不见就这么黏人。”
“——都一天了。”
沈要重重的纠正道,“不是‘才’,是‘都’。”
他固执的模样实在有些可爱,算不得体面,好在斯文也无用,倒不如表里如一,露骨也痛快。
反正他非她不可,她也容得自己放肆。
谁知,萧子窈这厢却无心同他调笑,只揉一揉他发顶便就算是哄过了,微微的有些敷衍,他于是微微的沉下眉眼。
“身子还是不舒服?”
萧子窈不咸不淡的说道:“只是不大精神而已,可能是天气太热的缘故吧?我明天打算去安庆堂开两帖解暑的茶汤来,正好等郝姨回来的时候熬给我喝。”
“我陪你。”
她轻笑一声,如风抚去:“黏人精。”
“……嗯。”
可萧子窈还是不肯依他。
“我才不带你去呢。人家安庆堂是看病的地方,你天天凶神恶煞的,进去了还不把人家吓得更病重?”
沈要巴巴的抬起头来。
“那你一定要记得回家。”
他面上没什么表情,开口却很低沉,“我会在家等你的。你一定要回家。”
“呆子,你说什么呢,我只是去开药……”
“——我知道。”
他静静的打断她,然后明明白白的说道,“没关系的。你只要记得我一定会在家里等你就够了。”
萧子窈一瞬语滞:“……我答应你。”
“萧子窈。”
沈要一字一顿唤她的名,“明天,你如果没有回家,我就会把整个岳安城——都烧掉。”
他终于露出一个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