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云就叫观云,没有姓。
李令皎听她说,她阿耶和阿娘,从前都是崔家的佃户。
她七八岁大的时候,容貌便已经隐隐出落的是个美人胚子,于是被耶娘送到了管事的那里,然后又被管事地送去了学习歌舞。
这种世家大族里歌姬舞姬,往往都是从小就开始养起,教导才艺,精细饮食,将人按照时下流行的模样精心雕琢,养出来之后,十二三岁便可以待客。
观云说,也有一些歌姬舞姬是认字的,只是她比较笨,学得慢,怎么挨打都不见成效,管事的便放弃了让她学认字,另教了她些别的。
总之都是迎合主人家的喜好的东西。
观云自小学的就是讨好人,现如今来了这儿,知道仙姑在这些人中地位非凡,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讨好仙姑。
她想,倘若仙姑愿意收她在身边做个侍女,那些铺床叠被、端茶倒水的事她绝对能做好。
更何况,仙姑是个年轻女子,伺候她,肯定比伺候崔家小郎君要轻松多了。
回想起崔家小郎君痴肥的体型,几乎有她的两个宽,稍微活动一下就浑身汗如雨下,而且他还喜欢涂脂粉,汗水和脂粉合在一起都要成灰浆了。
观云直到现在,每每想起来,都觉得嫌弃。
如果她有的选,宁肯选一个漂亮的做她的主人。
她跪在地上,抓着仙姑的裤脚,仰起一张精致漂亮的脸,楚楚可怜地哀求:“仙姑,贱妾无处可去,只求仙姑垂怜……求仙姑就让贱妾跟在您身边吧。”
李令皎看着她,心中不期然想起了那四个逃走的人。
“你当真想跟在我身边?”
“是。”观云露出一副可怜的表情,一字一句,无比的恳切,“贱妾只想服侍在仙姑身边。”
李令皎淡淡道:“你不必说这些话,我也会尽力想办法救你们所有人的。病好之后,你要去何处,与我无关。”
当然,她也就是嘴上这么说说。
她花费了这么多心血救的人,怎么可能轻易放他们走,至少要劳作到将她花的那些幸福值都回本才行。
之所以这么说,其实不过是想试探一下观云。
“贱妾不会离开!”观云眼中顿时滚下两行清泪,低低啜泣道,“观云本是将死之人,承蒙仙姑赐药才有一线生机,如此大恩,不啻再造……贱妾自知身份低微,不敢奢求其他,便是给仙姑做个婢女,也算是报答。”
李令皎沉默不语。
观云一咬牙,干脆说:“再者,贱妾生的貌美,在这乱世之中,命如草芥般微末,实在是难以自保,仙姑心善,求您与贱妾寸许落脚之地,夜间可以安眠,便已经足够了。”
这片营地虽然人员众多,但是明显被管理得不错,这许多人聚集在一起竟然没有出多少矛盾,可见是一处较为安宁的落脚地。
她留在这儿,可比离开了这儿更安全。
“你既然是歌姬,又得主人家宠爱,想必锦衣玉食,难道就没有动过回去的念头?”李令皎问。
观云垂下眼帘,一滴泪顺着她的睫毛落下,无比的柔弱哀愁:“正因贱妾是家中歌姬,才知晓,贱妾这样的身份于主人家何其卑贱。即便贱妾回去,想必主人家身边也已经有更为宠爱的新欢了,届时又哪有贱妾的立锥之地呢?”
她一番话说得无比真诚。
听得李令皎不禁莞尔。
的确是这么个道理,想必那四个家奴逃回去之后,主人身边也早就没了他们的位置吧。
李令皎道:“你既然要留下来,就应当知道,日后的生活需得每日劳作,才有的饭吃,再不能如从前一般松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