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遮握着茶盏的手微微颤抖,脸色有些苍白。
他一时语塞,竟有几分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痛感。
一阵风吹起马车帘子,见外头是长安大街,陆遮眸光一亮,脸上带了几分喜色,“裴钰大人,能否停一下马车?”
“陆遮哥哥怎么了?”徐望月微微起身,有些紧张,“外头有什么?”
她今日和老夫人说的是添置几本字帖,若是回去太晚,怕是赵氏那里不好交代。
陆遮并未察觉徐望月的担忧,他伸手指了指外头,“那是你最喜欢的冰糖葫芦,我想……”
他的话戛然而止,抿直了唇线,眼里是掩不住的落寞。
他竟忘了,他刚从典狱司里放出来,身无分文,连买一串冰糖葫芦的钱都没有。
从前他听徐望月说过,那一方小院子里,她和红玉分食的那一串冰糖葫芦,是她从未有过的快乐。
那时陆遮答应过徐望月,下一次,他定会给她带一整串冰糖葫芦。
可终究,还是食言了。
裴长意看出了他的窘迫,将马车外的裴钰叫到自己身边,轻声叮嘱了几句。
裴钰动作很快,待他再回到马车上,手中提着一整套新茶具,两串冰糖葫芦,还有一盒新出炉的点心。
“陆贡士可是想要这冰糖葫芦?”
裴钰将手中一串递给徐望月,又将另一串递给了陆遮。
见他不接,裴钰微笑着说道,“陆贡士放心吃吧,这糖葫芦很好吃。”
“世子爷每次帮二姑娘买的,都是这老头做的,不会错。”
陆遮微笑着点头,伸手接过裴钰手中的冰糖葫芦,紧紧地捏着,修长的指节泛白,一口银牙几乎咬碎。
他不曾做到的事,原来裴长意做过了。
裴长意坐直了身子,把玩着手中新买的茶盏,眼角余光看着徐望月轻轻咬下半颗糖葫芦。
糖葫芦,竟是他们二人之间的回忆。
他眼睫微垂,面上透着克制的冷淡和疏离。
心里却好像被密密麻麻地被戳下无数根针孔,升起令人烦躁的嫉妒。
他们两个之间的过往,他终究不够了解,亦是不想了解。
裴钰在马车的暗箱里放下了一个小包裹,见徐望月有些好奇地望过去,裴长意沉声说道,“御史府就在前头,裴钰,再快一些吧。”
徐望月捧起面前的茶盏抿了口茶,御史府就在前头了,她也是许久没有回过家了。
陆遮脑海中不断回想着方才裴长意的话,今日徐望月能将自己送回徐府,已是他的开恩。
待他把徐望月带回侯府里,自己是不是连见她的机会都没有了?
他想要如何?娶了姐姐,再将妹妹纳妾?
陆遮云淡风轻的面容上,隐隐浮现出一抹愠色,眼中乍现极到锋利的寒芒,一闪而过。
不可能。
他的徐望月,绝不会愿意做妾。
想到这儿,陆遮脸上的表情微微放松了些,他抬头看着徐望月,“大姑娘如今可还好?啊,我该叫她定远侯世子妃才对。”
听他刻意提起徐瑶夜,裴长意冷眼看着陆遮,往常清冷的面容此时更冷上了几分,周身的温度亦是越加冰寒。
徐望月微微颔首,笑靥如花,“陆遮哥哥你怕是不知,长姐此刻已怀了身孕。”
能和陆遮坐在马车上,轻松地谈起徐府的人和事,徐望月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梦中。
这些日子以来,心口的大石终于落了地,她眼角眉梢都是喜色。
看着徐望月对着陆遮巧笑倩兮,那灿烂的笑容刺痛了裴长意的双眸。
她从未这般对自己笑过。
他面色阴沉得可怕,眸底有错杂的情绪翻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