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知道第一次很难成功,可每一炉烧的不止是紫砂,还是他投进去的钱!
但崔祁的面子必须给,他只能忍下被割肉般的心痛,回南方冷静冷静。
“若是烧木为碳,或是用煤,炉温会更可控。卢先生,告辞了。”
崔祁走路也是慢腾腾的,这是经年的富裕才能养出来的仪态,他要慢慢看,去年的春天已然错过,今年可不能再错过了。
彭春附近的气候都是温暖湿润的,崔祁寻了条河流清洗手上的泥土,山上传来了女子清亮的歌声,他忽的想起,今日是上巳,当歌。
越地的民歌主要分为两类,一种是情歌,另一种是讽刺。
至于祭祀用的歌谣在民间也很流行,但随意歌唱祭祀的歌曲对神明是很不敬的,只有专职的祭祀巫女在特定的时间地点才能歌唱。
此时的山上满是情歌的曲调,女子唱完男子和,这也是上巳的习俗,在古时,青年男女没有恋爱自由,他们会在固定的时间出游,找寻心爱的另一半。
今日季瑗一家也出门踏青了,离是巫女,今日也该她举行祭祀。
不过她的资历不够,祭祀台上的大司命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她的歌声沧桑,起舞的则是一群少女。而离负责领舞。
季瑗目不转睛地观看妻子的舞蹈,离不算绝色,但起舞的她却是最吸引目光的那一个。不是对美色的贪婪,而是巫女独有的气质,她只要起舞,便是神明。
不是神明在人间的化身和代言人,她在季瑗眼中,一直都是神明。
越地对祭祀非常看重,百姓大多也是狂热的信徒,在他们看来,季瑗做到了所有男人都想做的事。
君王只能掌管生死,可神明却能决断生死,娶到最优秀的巫女是他三生有幸。
可人间终究是属于人的,而统治人的还是君王,上巳之日王宫也举行了祭祀,王后不说话,笑着坐在君王身边的位置。
因为越王大婚不久,祭司唱的是少司命,祈祷王后早日诞下子嗣。
王后毫不在意,唐国强调对鬼神敬而远之,她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人定胜天,不然大家都去求神了,谁来干活?
但她不会扫了越王的兴致,不说话是她多年悟出来的生存之道,毕竟和一个呆子计较很无趣。
身穿缟衣,佩戴环玉的祭司结束了与神明的沟通,越王吝啬,但在此事上也不能小气,给了赏赐后他对王后说道:“阮,越国可好?”
王后笑道:“很好。大王,我在唐国从未见过祭祀。”
她的声音恢复了些,听起来比之前悦耳,越王肉痛的心被这几句话安慰不少。
“我听闻唐王吝啬,认为祭祀浪费,之前还不相信,现在看来竟是真的。”
越王虽然抠门,但他习惯了每年的祭祀,而且越地好巫,贸然取缔只怕民间不同意。
更重要的是,祭祀养活了祭司和巫医,整个越国从事相关行业的人不在少数,而且他们在朝堂民间都有很大的影响力。
他们必须誓死维护神明的权威,不然自己和子孙的饭碗就没了,这可是比杀头还可怕的事。
阮感到幸福,她知道越王喜爱的是她唐国公主的身份和继承自父母的美貌,可有人关心已是难得,何必要戳破虚幻的泡沫?
她还是微笑着:“赵相邦说过,人定胜天,所以他上奏废除了祭祀活动。”
越王也笑了,他作为君王,是想统治所有人包括神明的,任何人都可以信仰神明,唯独他不能。
“看来唐国果真走在了我们的前面,阮,赵婴还有什么话留下吗?”
他迫切地想要改变越国,季瑗的确是好盟友,但他的思想也受制于地域和时代,而且他是文人,敏感多思,比起赵婴这样完全为了君王而活的法家还是不够看。
阮答道:“我是得不到相邦授课的,但他给我们这些孩子写了本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