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盈平生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他上过战场,失去了一只耳朵后拜入墨家。
但那么多死去的人,没有一个像赵婴那么平静。他不信世上有不怕死的人,京观里都会传来呼救声,更何况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赵婴?
他那样瘦弱,那样苍白,怎么会不怕痛不怕死?他想不明白。
可惜此事注定要成为悬案了,剑珣不会说那只是个傀儡,赵婴的死是她向唐国献上的投名状,此事不能有假。
而崔祁更不会说,他短时间是不会来唐国了,可能等他伤心完,那些贵族都已经归天了。
白竹这些日子也是诚惶诚恐,他从不参与朝堂上的派系,但他本人是军功得来的爵位,因而他天然地被算成是维护新法的一方。
这一点他倒不害怕,令他恐惧的是大王要他管理那几个发动叛乱的公子公主。他当然可以安慰自己这是新王的信任,可谁接到这个消息能不多想?
为了安心,白竹召来夏释之,诉说了自己的忧愁:“夏先生,此次攻越大王不用我,却又要我看顾军营中的公子,我实在不知大王是如何想的。”
夏释之面色平静,不紧不慢:“将军,您只要听从大王的命令就好,除非有一日将军也成为弃子,不然您尽可高枕无忧。”
他低低地咳了几声,虽然服用了格院的青霉素,但他的痼疾并没有痊愈,只是不再危及生命。
“夏先生,我要做什么大王才会放心?”
白竹此言逗笑了夏释之,他笑道:“只要将军不参与,大王就放心。将军没必要太过在意大王的用意,要知道,虎符的权力都在大王那里。”
唐国的军队调动权不像其他国度的一式两份,而是完全掌控在君王手中。
到了征战时,只要将领没有犯原则性错误,比如拥兵自重,聚众谋反之类,都是可以随机应变的,不过这也需要王提前赋予。
信任对君王来说很奢侈,所以军营中满是千面司的探子,将军一旦有不臣之心,唐王会立刻知晓,而后便会派出刺客,宣布将军战死。
而且唐国是不允许有私人部曲的,士兵是属于唐王的,将军没有处置他们的权力,只有唐王才能授予将军按军法行事的资格,超过便是不敬。
另外一重保险则是流动,将军无法一直统御一支军队,士兵也习惯了来来回回地调动,他们只要听从唯一的主人就好。
在唐国,唐王是一切的主人,这是每个唐国人都有的觉悟,也是用鲜血刻印在土地上的共识。
送走夏释之,白竹苦笑一声:“看来我还是有用的。”
他是唐王亲手铸造的利剑,唐王爱惜他,不忍宝剑在朝堂无尽的斗争中锈蚀,便给了他独一无二的游离之权。
他也知情识趣,主动做个傻子,聋子。
从一介小兵成为将军要多久?可能是一生,也可能是两个月。
白竹就是唐王元发掘到的宝藏,那时的他还是个少年,看百夫长都觉得敬畏。
那是很明媚的一天,他照常出了军营,两个瘦弱的,不知是该称为孩子还是少年的人拦住了他:“夫长,请问这里是军营吗?”
他连忙反驳道:“我不是夫长,千万别叫错!”
闻言,其中那个高一些的少年笑了:“好吧,那你叫做什么?”
“我叫白竹。”
少年白竹很憨厚,而且那两个人都生的很好看,穿着打扮和言谈举止也是大户人家才能养出来的,不会贪图一个大头兵的东西。
他们问了白竹许多有关军队的事情,他都对答如流,这时个子矮一些的少年说道:“我记住你了。”
他不明所以:“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再说你为什么要记住我?”
少年给了白竹一块玉佩,他不识货,不知道这玉佩是唐国宗室的专属,只觉得此人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