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却没想到,来到云洲岛上后的林绾性情大变,眼中对他再没有一丝爱意,反而声嘶力竭地抗拒着他:
“你为什么要骗我,你明明不是藏剑山庄的弟子,你明明叫钟离羡,不叫慕容羡,你为什么要骗我?”
“骗子,你这个骗子,我不要嫁给你,我宁死也不会嫁给你的,我恶心这个地方,你快放我离开,我要回家!”
乍然得知真相的少女简直如同天塌了一般,年少时心动的爱意陡然变成了宿世之仇,她想过逃离,却反被囚禁,后来又被迫怀上了钟离羡的孩子,走到这一步,她是再也回不了头了。
她真真正正地成了叛族的罪人,一步错,步步错,天意弄人,她此生再也没能离开过这座云洲岛。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封锁内心,对钟离羡,乃至自己的亲生骨肉都冷若冰霜,她痛苦挣扎在家族与爱人之间,直至十万赤奴大军攻上云洲岛,战场之上,生死一线之间她才放下执念,参破人世间的镜花水月,决定不再自我囚禁,同钟离羡好好度过余生。
可谁知,这场老天挥挥手赏下的好梦,却醒得如此之快。
湖心小筑中,夜风掠过那身雪貂披风,宛夫人一缕长发胡乱飞扬着,她抬着头,满面泪痕,一字一句都染着凄色:
“这些年来,我在这岛上画地为牢,自我囚禁,每一日都在无尽的煎熬中度过,我自知无颜再面对师父,面对族人,面对奉氏先祖,我的确是罪人一个,但我当真从未想过要背叛我族,只是天意弄人,一切皆是阴差阳错……如今你们找来了,我这场好梦也该醒了。”
宛夫人说着深吸口气,握紧那个小小的拨浪鼓,屈膝跪在了左崇与一众族人面前,眸中明明泪光闪烁着,唇边却带着一抹解脱的笑意:
“罪人林绾,大错特错,不可饶恕,甘受族中任何惩罚,即便今日殒命于此,也绝无怨言!”
她仰头对上左崇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胸膛起伏间,又接着道:
“还有带到云洲岛上来的那一对神弓圣物,它们得到了一次净莲流火的淬炼后,已恢复了数百年前在先祖手中的那份盖世神威,罪人林绾也自会双手奉还族中,只不过如今我身边只有一把挽月弓,另一把溅星弓,却叫我传给了我的小徒儿,只能等她回到……”
“那把溅星弓就不用师姐操心了,我们知道在哪。”
左崇忽然打断了宛夫人,她神色一变,立即反应过来:“你,你们去找我那位小徒儿了?你们对她做了什么?她一切因果皆不知晓,你们不要伤她,她如今……她如今可安然无恙否?”
这一连串的问声回荡在湖心小筑间,宛夫人自己即将受罚都没有这般急切与担忧过,左崇微微一挑眉,望着她意味深长道:
“谁对她做什么了?怕是整个族中上下,也无人会敢去伤她一根毫毛,师姐你难道还不知道她的身份吗?你以为你那位小徒儿就当真只是个流放至云洲岛上的罪奴,是皇城中再寻常不过的一个官家小姐吗?”
男人邪气的眼眸中带着些狷狂之意,他注视着面露惊色的宛夫人,扬唇一笑,只缓缓地吐出了十六个字:
“不动明王,火凤降世,开天辟地,向死而生。”
“你,你是说……”宛夫人果然身子一震,脸色大变,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眸:“那孩子竟然是我族的‘命定之人’?”
她虽然知道施宣铃与她乃一族之人,但并不知晓她竟然还是族中传说了数百年的那个“命定之人”,那个带着火凤明王的力量降世,可驱使百兽,呼风唤雨,同数百年前族中的那位大祭司一般神通广大,挽救族人于水火之中,带领他们一族重获新生的命定之人!
无法言说这一刻的极度震惊,宛夫人挺直着脊背,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而左崇却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又似笑非笑地补充了一句——
“还不止如此呢,世间之事往往出人意料,不可操纵,师姐怕是做梦也想不到罢,你收下的那位小徒儿,还是你的一位‘故人之女’呢。”
听到“故人之女”四个字,宛夫人的呼吸愈发急促起来,她紧盯着左崇那双邪气的眼眸,只听到他以极轻极缓的声音说道:
“她不仅是我族的命定之人,还是……扶瑛师姐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