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被寻来的时候,韩霜锦已经在小丫鬟的伺候下喝了点水,整个人看起来是精神了不少。
“小姐。”
大夫不知道应当如何称呼韩霜锦,自知叫小姐应当不会出错,便恭敬地行了个礼。
“不必多礼。”
韩霜锦摆了摆手,隔着屏风问:“殿下的身子如何?现在醒过来了吗?”
“还请小姐放心,殿下肩膀上的伤已经处理好了,有宫中特制的秘药,恢复速度也是极快的,请您不必担心。”
大夫恭敬地回答了韩霜锦的问题,接着说:“殿下这会正在休息,您稍后换了药之后就可以去看她了。”
“好。”
韩霜锦松了口气,又说:“那个伤口那么深,真的就一点事情都没有吗?是贯穿伤。”
“不算。”
大夫摇了摇头,轻声说:“所谓的贯穿伤应当不是这样的伤口,歹人应当是刺偏了,直接刺破了殿下的衣服,故而没有贯穿。”
“你没骗我?”
韩霜锦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毕竟唐清璃是在她的面前被刺伤的,她总觉得唐清璃的伤势很严重。
“小姐若是不相信的话,一会可以去看看。”
大夫笑了笑,又说:“不过您当下还是应该好好把自己的腿养好才是,这是殿下交代的。”
“你?”
韩霜锦察觉到不对劲,看到他手腕上故意漏出来的鱼尾纹身,这才反应过来,是飞鱼楼的人过来处理了。
“小姐还有什么事吗?”
大夫知道她这是认出了自己的身份,心下松了一口气,接着说:“若是您没有其他事要问的话,我就为您开药了,您这段日子需要按时擦药。”
“开药吧。”
韩霜锦摆了摆手,知道飞鱼楼过来接手伤势处理,她现在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喝过了大夫开的药,韩霜锦便在丫鬟的搀扶下来到了唐清璃的房中,她还没有睡醒,这会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似乎还在说什么。
韩霜锦来到她身边坐下,有些担忧地握住了她的手。
“霜锦...”
唐清璃喃喃自语,眉头紧皱。
“我在。”
韩霜锦看着她痛苦的样子,下意识叹了口气,轻声道:“璃儿,我在呢,我就在你身边,都过去了。”
“霜锦...”
唐清璃皱了皱眉,似乎是无意识地呼唤韩霜锦。
“我在,璃儿。”
韩霜锦心头发酸,看着她紧皱的眉头,不自觉上手轻轻地抚摸了一下。
似乎是感觉到了唐清璃的温柔,她又轻轻地叫了一声,很快便再也没有声音传出。
韩霜锦帮她拉了拉被子,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看着在旁边伺候的灵芝,摆了摆手:“你去休息吧,璃儿这里我来就好了。”
“东家,您的伤还没好。”
灵芝下意识就要拒绝,如今在这城主府中,没有人会动唐清璃与韩霜锦,安全得很。
“我没事。”
韩霜锦摇了摇头,温声说:“你的眼下都是乌青,想来是一整夜没有入眠了,该休息就好好休息去吧,若是真的担心,安排个你信得过的人一会来帮我便是。”
“是。”
灵芝也没有多劝,她看得出来韩东家已经下定决心了,便点了点头走出了房间,顺便把门带上了。
唐清璃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
她在失去意识之前记得自己是在韩霜锦怀里,但是睁开眼睛却不是,面前的景象让她下意识瞳孔一缩。
眼前的两个人戴着青面獠牙的面具,他们站在堂前,身后的牌匾上挂着的是暗黑的两个字:审判。
“跪下!”
耳边突然响起的呵斥声让唐清璃不自觉膝盖一软,但她还是强撑着没有跪下去,只抬头看向突然出现,坐在上首的男人。
男人不知身份,面戴黑色麒麟的面具,原本应当是祥瑞的麒麟在他的面具之上看起来格外可怖。
“孤为何要跪?”
唐清璃确定自己不认识面前的几人,不知道如今是现实还是梦境,又或者说自己失算了,已经来到了阴曹地府?
“你为何不跪?”
左侧青面听到这话似乎是觉得被挑衅到,随即冷冷地说:“堂上乃地狱审判官,主管生死与前世对错,不管你生前是什么身份,来到这里便是一缕亡魂!还嘴硬?你就是应当跪!”
“你说是便是?”
唐清璃站的笔直,森冷的环境,莫名其妙出现的人,她并不觉得这里是阴曹地府,她轻轻地捏了捏自己,不是很痛,那就是梦。
既然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梦,那她又为何要听他们的话跪下?
“罢了。”
黑麒麟淡淡地摆了摆手,说:“已经死了的人就不要和他们计较这些有的没的了,左右也不过是徒劳无功罢了。”
“孤没死。”
唐清璃看着他们,冷冷地说:“也不必说这样的话来动摇孤的心,左右不过都是些梦魇罢了。”
“愚蠢的人。”
右青面冷笑了声,说:“现在开始审判!”
随着他一声话毕,原本黝黑的堂内顿时明亮,她看着面前的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椅子,丝毫不慌就坐了上去。
站的有些累了,坐一坐缓缓。
“你可知道你上辈子做错了什么?”
黑麒麟手一挥,众人的面前突然就出现了很多画面,都是唐清璃在重生之后对自己的所有安排,包括飞鱼楼还有各种各样势力的组建,最后成功活下来的时候飞鱼楼。
“错在何处?”
唐清璃像是走马观花看完了自己前十几年的人生,她一直波澜不惊,直到看到韩霜锦的出现,脸上才有了波澜。
“你很喜欢她。”
黑麒麟的声音不难听,他看着韩霜锦,语气不轻不重,已经直接下了定论。
“是,孤很喜欢她。”
唐清璃并没有否认自己的内心,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莫名其妙做出这样的一个梦,但是并不妨碍她跟随自己的心走。
“女子与女子相爱,为天理不容,道德不纵。”
黑麒麟看着她,接着说:“而试图密谋犯上者,以女子之身染指高位者,入鞭笞地狱。”
“你觉得这样,孤便会害怕?”
唐清璃闻言轻笑,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悠闲地仿佛是自己的房间。
“你看起来格外有恃无恐。”
黑麒麟挑了挑眉,看着她,并未多说什么。
“还好。”
唐清璃笑了笑,说:“因为孤知道,你们不过是孤心头那些忐忑的不安。”
“孤鲜少有害怕的事情,偏偏最害怕的就是霜锦可能会离开孤,孤不想要有这样的事发生。”
“而你们方才说的那些,不过是孤日后可能会面对的事情罢了,如今场景提前上演,不过是心头一直惴惴不安,难以平复。”
“是这段日子霜锦一直在孤身边,其实不应当有那么多情绪的,但反而是因为她一直在孤身边,只要一想到今后她可能会与孤分开,或者是那些老顽固会一直围在我们身边说些什么,孤就觉得心烦。”
“她来自于那个非同一般的时代,平等,公正又充满期望,她就像是一朵被精心养护的花朵,而孤不是,孤与她不一样,就像是隐于尘埃的泥土。”
“孤没有她那么大方洒脱,也没有她那么多的见识与胸襟,大抵有些时候,是配不上她的。”
“可是孤就是这么一个自私的人。”
唐清璃抬头,看着面前的三个男人,他们已经渐渐地化为虚无,眼看着就要消失了:“哪怕前路有再多的不确定性和阻碍,孤也会把她留在孤的身边。”
“她只能是孤的。”
韩霜锦一直都守在唐清璃身边,只要她发出声音就及时回应。
不知道过了多久,韩霜锦的耳边再次传来了唐清璃的声音。
“霜锦…”
唐清璃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一眼便看到了坐在自己身边的韩霜锦。
“我在呢。”
韩霜锦很惊喜,她看着醒来的唐清璃,连忙问:“你感觉怎么样?睡了这么久饿不饿?我真是…”
“我没事。”
唐清璃笑着摇了摇头,握住了她的手,温声道:“你在呀。”
“我当然在,一直都在。”
韩霜锦轻轻地叹了口气,接着说:“你睡了多久,我就在你身边多久。”
“那要夸夸我们霜锦才是。”
唐清璃笑了笑,突然看到了她的腿,腿上似乎绑了什么。
“小伤,已经上过药了。”
韩霜锦看到唐清璃的眼神,轻声说:“你不必担心,没什么事的。”
“肯定很疼。”
唐清璃眉头紧蹙,又说:“大夫是怎么说的?”
“你还好意思问我呢?你要不要看看现在躺在床上的人是谁?”
韩霜锦失笑,轻轻地捏了捏他的鼻子,笑着说:“躺在床上身受重伤的是你。”
“我这不是…”
唐清璃看她这样就知道她没有生自己的气,拉着她的手,轻声说:“我原本也不想的,只不过谁也没想到跳下来的那瞬间就…”
“我知道。”
韩霜锦无奈地叹了口气,说:“人算不如天算罢了,谁也不知道这土匪怎么会在这个时间点出现。”
“楚歌,苏砦,唐明德。”
唐清璃抿了抿唇,思索了一下,接着说:“我倾向于唐明德,京郊大营。”
“你是说,这些人是?”
韩霜锦也反应了过来,谢东飞这段日子一直都未曾出现,她们差点就忘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