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霜锦看着这周遭的环境,突然觉着这会不大适合与灵芝聊天了,二话不说便带着她换了个地方,来到了一处无人居住的小院里。
“奴婢有罪。”
灵芝与韩霜锦一进院子,她便毫不犹豫地跪在了地上,重重地磕了个响头。
“你先起来,有话好好说。”
韩霜锦微微蹙眉,伸手把她扶了起来,而后又让连翘退了出去,独自与她在院子里。
“韩东家,并非是奴婢要与您作对,奴婢只是害怕若是陛下会责怪殿下。”
灵芝抿了抿唇,又说:“殿下在陛下的心中一直都是可有可无的存在,哪怕后来殿下得了陛下的青睐,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陛下对殿下都是极为不喜的。”
“具体的原因不大清楚,但陛下对殿下的感情很是复杂,奴婢跟在殿下身边多年,看着他有时候对殿下好,有时候又很讨厌殿下,是真的心疼殿下。”
“此前也出过一样的事,殿下也是鼓起勇气向陛下说了那件事,却遭到了斥责…”
灵芝还记得那件事,那是殿下第一次因为陛下的冷漠而神伤不已,也是唯一一次。
从那之后,殿下仿佛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在陛,才会在陛
若非得了“摇光星”的名头,想来殿下在这个时候都只会是一个小小的公主,被太后娘娘养在慈宁宫中,到了合适的年纪便寻个人给嫁了。
“陛下…”
韩霜锦蹙眉,此前她并未刻意了解过这些事,但其实在明面上能够感受出来,除了唐明安与唐清雅,唐清璃最讨厌的应该就是南安帝了。
仔细想想这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毕竟唐清璃从小母后便去世,以为父皇会是自己的依靠,谁知道父皇也因此而离开了。
唐清璃是因为南安帝的忽视,故而度过了一个并不怎么好的童年,甚至在太后娘娘后来护住她之后,也有很长一段时间里会被欺负。
故而唐清璃讨厌南安帝,厌恶他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只不过这会听灵芝这么说,她又觉得此事或许还有隐情。
“我问你,陛下与皇后的感情如何?”
虽然在民间的传闻中,陛下是一个难得的大情种,不仅把后位一直留给了先皇后,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未曾立后,而且还为她修筑了不少碑来祈福。
按理来说,明面上来说她确实觉得南安帝是一个用情至深的人,可事实好似并不如此。
用情至深的人才不会在云华去世之后生下这么多皇子公主,也不会把他们唯一的女儿就这么随意地丢在宫中任人欺负。
南安帝的性格太古怪了,他应当是喜欢云华的,但他的喜欢却又不会爱屋及乌到唐清璃身上,反而是因为这份喜欢,所以对唐清璃怨怼。
可是为什么要这样呢?这其中究竟是出了什么事?他才会这样做。
韩霜锦对此百思不得其解,她到底没有在宫中待过,许多事情都不知道,如今灵芝既然与她提了此事,她也正好可以问问。
“陛下与娘娘的感情自然是极好的。”
灵芝毫不犹豫点头,接着说:“陛下与皇后在王府的时候便是一队神仙眷侣,陛下那会还是王爷,便立下了与娘娘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誓言。”
“只不过后来未曾想到王爷会成为陛下,做了陛下之后,很多事情便身不由己了,更别说那会朝堂上还内忧外患,故而许多的事陛下也不能再像之前那么肆意,是娘娘一直跟在他身边,不离不弃。”
“那段日子陛下很难,也是云家一直拿银子出来贴补陛下的私库,才让陛下能够缓过神来处理那些事,如今高位分的娘娘都是在陛下登基之后入宫的,原本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誓言终究还是败给了现实,但是娘娘转换的很好,她似乎并没有受到影响,把整个后宫处理得井井有条。”
“就连陛下也以为,娘娘没事。可好景不长,最后娘娘还是仙逝了,死在了陛下怀里,而陛下从那以后性子便开始阴晴不定,连带着对殿下也不好,若非太后娘娘护着殿下,殿下如今怕是已经没了。”
韩霜锦听完了灵芝的话,定定地看着她,一时间也没有说什么。
“韩东家?”
灵芝有些疑惑,看到了她眼中的怀疑与不解,随即抿了抿唇:“您有话要问。”
“是。”
韩霜锦感慨她的聪慧,但当下她仍旧不解:“据我所知,你与殿下年岁相仿,而且并不是一开始就来到殿下身边的,你是如何知道这么多的?”
灵芝如今也不过是十八芳华,真正算起来的话比唐清璃还要小上一岁,她必定不可能知道得这么详细。
“殿下之前有一位嬷嬷。”
灵芝听到这话,身上的颓丧之气更重。
“人呢?”
韩霜锦有不好的预感,心不自觉就揪了起来。
“在殿下十岁那年,为了救她,死在了宫中的湖里,那个时候殿下落水,身旁并没有其它伺候的人,是嬷嬷直接跳下去把殿下托了起来,而自己却因为没有力气爬不起来,死在了湖里。”
灵芝闭了闭眼,重重吐出了一口浊气:“殿下从那之后就不要身边跟着嬷嬷了,那位嬷嬷也是她最后一个。”
“难怪我并未看到殿下身边跟着嬷嬷。”
韩霜锦点了点头,心里更加心疼她了,她究竟遇过多少这样惊心动魄的事,才能够变成如今云淡风轻的样子。”
“奴婢原本不应当多嘴说这么多的事,但实在是不忍心再看到殿下受委屈,故而才多嘴说了这么多,但是奴婢并无怨言,若是韩东家要责罚的话,奴婢也认罚。”
灵芝一心只为了唐清璃,这些话其实她自己也知道不应当说,若是被殿下知道了,这十鞭子必定是逃不了了的,可她还是想说。
她知道韩东家一心护着殿下,也明白韩东家是为殿下好,可殿下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她是真的担忧,不想让殿下出事。
故而方才才会阻拦韩东家说出那样的话,她也知道殿下受委屈了,但…
灵芝这会越想越觉得自己方才那样做实在是过分,不应当说这样的话,殿下必定是对她特别失望。
“你别胡思乱想了。”
韩霜锦看她那个样子便知道她在想什么,轻笑着说了句:“你的殿下刚刚没有怪你,只不过会不会和你秋后算账我就不知道了。”
“韩东家,您就别打趣奴婢了。”
灵芝听了这话忍不住苦笑,早知道刚刚就不那么冲动行事了。
“灵芝,我问你,你想让你家殿下开心吗?”
韩霜锦看她这样也不逗她了,只让她与自己一同坐了下来,问了一句。
“自然是想的。”
灵芝毫不犹豫点头,认真地说:“奴婢跟在殿下身边这么久,自然是想要殿下开开心心,平安喜乐。”
“那既然如此,你应该能够明白,此事对于她而言并不是一件小事。”
韩霜锦轻笑着点了点头,温声道:“你方才也听到了若是陛下真的同意了博南国王子的进言,并未发觉他与唐明安勾结,那这后果是什么,你明白吗?”
“后果很明显,殿下就会被送往博南国与他们的国主和亲,他们的国主如今已经五十多岁了,是可以当殿下父亲的年纪,她嫁过去,可能再过两年就会守寡。”
“若是单纯地守寡,那或许也算是安稳,但你应当也清楚,博南国的王子每个人对王位都虎视眈眈,友仁与努尔只是其中两个较为突出的,其它的王子便更加不用提了,一个个恨不得直接把国主拉下来自己上位。”
“她去和亲,无异于是进入了狼群,直接把自己的生命安全都往外丢,若是在京都那还好,不管怎么样有什么事我们都能帮上忙,但那是博南国,远在千里之外的地方,若是真出了什么事,谁能帮上忙?”
“我如今与她的关系你也清楚,我不可能会让她去和亲,甚至不可能会让她嫁给旁人,去成为后院中那殚精竭虑,不开心的妇人。”
“她过往的十多年人生已经不尽如人意,如今想做什么事,自然是开心第一位,你总是担心陛下知道之后会不喜,但他原本就已经不喜清璃了,那为何要因为旁人而让自己神伤呢?”
“确实,陛下是天子,但是在我看来也是一个不大称职的父亲,他纵容底下的人争权,把兄弟姊妹之间的关系弄得乱七八糟,就是为了巩固他的位置,这样的行为我确实欣赏不来。”
“而他让殿下吃了那么多苦,就这么简单一句说是因为对皇后的深情便能够如此欺负自己的女儿?我光是听着都气人,更别说是身在其中的殿下了。”
“你们为殿下考虑是好事,但是人这一辈子吧,最最最重要的便是过得开心,肆意张扬一些,如若不然,一辈子都会成为困兽之斗。”
韩霜锦拍了拍灵芝的肩膀,也不知道她这么说能不能听得进去,但看在灵芝这么忠心耿耿的份上,她是真的不想让她一直都这么保守,有的时候主动出击一点,让唐清璃开心一点,未来的路才有信心走下去。
“多谢韩东家。”
灵芝不是不知好歹的人,韩霜锦今日和她说的话算是给她打开了一个新的门,她需要时间去适应。
“不必客气,反正我们两个人可是打赌了的,我相信这段日子你必然是跟在我身边的。”
韩霜锦看着她,笑着说:“我对自己可是特别有信心的,走吧,去会一会那个廖念一。”
“是。”
昏暗的牢房里,廖念一被绑在木制的架子上,身上与脸上都布满了伤疤,看起来有些狰狞可怖。
“我呸!”
廖念一看着面前的许三归,哈哈大笑道:“你该不会真的以为我会屈服吧!”
“是个硬骨头。”
许三归把手中的鞭子递给了一边的侍卫,淡淡地提了一句:“我倒是要看看你能够撑多久。”
“有什么手段你尽管过来就是!”
廖念一冷冷地笑着:“周雷那个蠢货,还以为你们真的会放过他们,怎么可能!”
“周管事识时务,我们自然不会亏待他,他的家人得了殿下的赏赐与恩准,拿了银子好好生活了,至于你,继续在负隅顽抗的话,你的家人便不一定能够得到什么样的下场了。”
许三归其实觉得直接把廖念一杀了都好过一直在这里和他说一些有的没的,这人很明显嘴巴闭得紧,压根就油盐不进,用在周雷身上的那套根本就没办法用在他的身上,恼人的很。
“真是厉害。”
突然响起的声音让众人朝着门口看去,韩霜锦带着灵芝还有连翘进了刑房,看到廖念一的时候不自觉皱了皱眉,叹了口气。
“韩东家。”
许三归看到她便恭敬地行了个礼,轻声说:“这里血污有些重,您…”
“无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