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和眼镜已经回镇子了，你们在里面怎么样？”
宁十一坐在车里朝对讲机中问道，那一头的吕城独自站在空无一人的屋顶，想了想低声道：“大刘他不对劲。”
这一头的宁十一紧抿的唇角终于放松了一点，平静问道：“具体说说。”
吕城仔细回想了片刻才道：“他内心很焦灼。”
宁十一没打断他的分析，安静地听着：“这小子的性格我太了解了，从来都是有屁憋不住，凡事不往心里搁，但这回竟然什么都不说。”
“还有老周……他让我先出去，他说能走一个是一个，我觉得他话里有话，这两人都有病，有屁憋着不说的病。”
对讲机这头的宁十一手里拿着一管名牌唇膏，她轻轻转动，把里面鲜艳的膏体转出一截。
“你去看看大刘的包。”
她轻声说道：“去看看他包里的那支口红还在吗？”
这支口红她记得，因为颜色很特殊：特别的丑。
所以当时刘毅杰从基地里拿物资的时候，“管家”江南还把这事当做笑话说给她听过。
“口红？那个跟对讲机放一起的口红？”
吕城显然不明白话题怎么突然转到了美妆产品上，不过宁十一并没有解释，只叮嘱他道：“你找机会悄悄看，要是没了……你记得告诉我。”
在没有证据之前，她不想怀疑刘毅杰，因为根本说不通。
不过吕城办事的速度比她预想的要快得多，只过了不到一小时她就收到对方的呼叫。
“你说的那个口红没了，他说丢了。”
吕城的声音很清晰地从对讲机中传来，然后追问：“那口红怎么了？”
宁十一轻轻叹了口气道：“明天你出来，可乐会在外城接你。”
“可乐？那条狗？”宁十一没解释自己何时跟可乐达成共识的，总之这条狗貌似比人管用得多。
老周说得对，能出来一个是一个……果然靠人不如靠自己。
“汪唔——”
大概是听到自己的名字，可乐轻轻叫了一声以示回应。宁十一把心中那股莫名烦躁的情绪压制下去，伸手从顶仓里拿出一个宠物罐头。
看着狗子一口就把半斤多的罐头吞了下去，然后眼巴巴地看着自己，意思很明显：不够。
宁十一忍不住揭穿它：“你是为了吃的才跟来的吧？”
“汪汪——”狗子否认。
“老规矩，咱家不养闲人……闲狗也不行，你去给我找些吃的，再来换。”
她面对“装无辜”的一对狗眼，完全不为所动。
“拜托，您这副体型，跟卖萌小狗狗已经无缘了好吗……别舔我手我有洁癖！”
次日一早，混在外勤小组一同出门的吕城回头朝大刘低声说了句：“大傻，回见。”
后者嘴巴动了动然后轻轻点点头：“好。”
吕城忍住想打听的冲动，只同样点点头：“那可说好了。”
直到午饭时间没再见到他，他才松了口气，同伴有人凑过来低声招呼：“大刘，你小子很可以，今天活儿还带你一个。”
刘毅杰扯着嘴角笑了笑：“那感情好……谢谢军哥。”
拍了几句小组头头的马屁，刘毅杰咬了一口手中的干粮，这是妹妹早起做的饼子。以前连米饭都不会煮的丫头，这饼也烙得很像那么回事了。只是就算一早做好揣在怀里这会儿却也冷了，他仰头灌了一大口热水，才勉强咽下去。
“走吧，走远些看不见我才好。”
他手里拿着杯子朝好兄弟离开的方向眺望了一会儿，什么都没看见。
外勤进城的车队里比早上出门多了不少东西，守门的人只例行检查一遍，并不细看。那被捆绑成一团丢在后备厢中的活人像无数有用的物资一样，被运进运出，无人知晓。
刘毅杰把车上的东西卸完，左右看看，从最不起眼的一堆毛毡毯中抱出一卷，丢进了路旁早已荒废的绿化带中。正在车上抽烟的司机看到这一幕回过头来，不过没等他开口询问，一包保存完好的香烟就递到他的面前。
男人眉头一挑：“吆——这可是好东西。”
他毫不犹豫地接过来，来回看了两遍牌子，确认不是假货直接揣进了兜里，嘴里叮嘱道：“玩的时候避着点，别搞出人命。”
新来的这个高个儿小伙儿一身力气，胆子还大……他犯不着结怨，何况人还挺上道，收了东西那就当没看见。偷带个把人之类的，玩腻了再送出去，这也是常有的事。只是怕他一身力气过于威猛，难免要叮嘱一番。
壮小伙点点头笑道：“老哥放心，规矩我懂。”
见他如此上道，司机还大方地递出自己的便宜香烟，乐呵呵地分享经验：“卫生也得注意，别染了毛病，这年头看病可贵着呢，哈哈哈”
刘毅杰接过香烟猛吸了一口，被呛出眼泪，一连串咳嗽。
“哈哈哈哈，你小子不会抽烟？还我，别糟蹋好东西……”
眼角被呛出泪花的猛男抹了一把脸，摇头躲避：“我学学。”
傍晚扛着东西回到家，妹妹已经等在门口，见他回来笑着迎了上来。
“哥，今天累吗？”
她想伸手接过他手里的东西，却见哥哥把手里的那卷毛毯放到院子角落里，没吭声直接回屋了。刘亦柔看着他沉默的背影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朝那蠕动的毛毯走去。
虚弱濒死的人，并不是美味的佳肴，最多算作一碟小菜，只聊胜于无。
“哥，被子铺好了，你睡吧。”
看着妹妹细心地把热水袋灌满了水放进自己的被窝，刘毅杰有种错觉，好像看到曾经的妈妈。
“小柔，你想妈妈吗？”
他话问出口，妹妹的身子一僵。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想好了，我带你走……”
“哥，你嫌弃我了吗？”
妹妹的声音依旧熟悉，看着她日渐白皙恢复血色的脸庞，刘毅杰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要是你想去找你的那几个朋友，我一个人也可以。”
她的语调并不委屈，只有一种面对现实的无奈感。
“胡说什么，我不会丢下你的。”
刘毅杰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炉灰：“睡吧，明天我还要出城。”
“哥，明早想吃什么？我给你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