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文宴手握联军三万精兵,若连五万杂兵都吃不下来,枉费他横行江南几十年攒下的本事。
孙文宴掷地有声,“重击蛇首,断他七寸!”
杨硕收到六百重骑全军覆没的消息,东莱联军又以饿虎扑狼之势扑过来,情知大势已去。
只能急慌慌吩咐人烧船,带着心腹残兵渡河去寻杨胤汇合。
段晓棠从混乱的厮杀中醒过神来时,四周都是尸体,敌人的自己人的,所有的哀嚎咒骂都归于无声。
她的位置靠近河边,母亲河一如寻常,咆哮着冲向远方。
河水颜色黄中带红,随着河水冲刷,逐渐变淡。
水岸边漂浮着尸体,不远处是被烧焦的船只。
周围渐渐有人声,段晓棠望着一个个着甲的人,熟悉又陌生。
他是谁,我是谁?
理智慢慢回归,想起本职工作,往常每每开头的“清点伤亡”却哽在喉头,说不出口。
无力跌坐在地,右手本能地捂在胸口,满脑子只盘旋着四个字——可怜焦土。
可怜焦土!
宁岩原以为她受伤倒地,赶忙跑过来查看,发现段晓棠全身上下虽有血迹,却都是别人的。
再看那副怔愣的表情,明白是老毛病犯了。
宁岩没想到段晓棠从关中到东莱,再从东莱到黄河岸边,大小战事历经几十,病还没好。
段晓棠在战事上敏锐,另一面则是心理上敏感。
宁岩在行伍十余年,第一次遇到这么难搞的人。
将门后裔还是不要想太多,像范成明那般没心没肺点好。
温言软语安慰做不到,只能拽着段晓棠的肩甲,将人拉起来。
宁岩:“段校尉,你不能垮!左厢军几千人还指着你呢!”
一语惊不醒梦中人,但段晓棠明白肩上的责任。
深吸一口气,调整情绪,朗声高喊:“清点伤亡,诊治伤员!”
宁岩暗暗松口气,哪怕暂时缓过来也好。战场无情,一不留神性命全消。
段晓棠真要“犯病”,也等回长安,再慢慢犯。
战事末节,吴越打马到陷坑附近,这里已经开始打扫战场。站在陷坑旁边,看着里头一张张刀矛穿身,死不瞑目的脸,辨出一张勉强熟悉的。
面容冷肃,薄唇轻启,“牛梁。”简单的一个名两个字,全是刺骨的寒意。
吴越不再看,转身离开前,只留下一句命令,“把牛家人挑出来,枭首!”
庄旭:“是。”一点也不意外吴越的恨意和决定。
庄旭哪认识牛家人,转头四顾,俘虏没有几个。
打从一开始,他们就没打算和左屯卫的重骑正面肉搏,靠的是各种陷阱和“围猎”,趁你倒要你命,以至于没剩下两个活口。
庄旭一把拉住陈彦方,“牛家人,你肯定见过。”
战事平定,船只烧毁三分之一。江南大营的军士谙熟水性,周阳夏先行带一千人过河,摸清情况。
往后两万余人分批过河,两卫安排在明日一早,算是一个比较靠前的位置。
范成明头一次在战场上受伤,胳膊被划了一道口子,恨不得嚎得满营都听见。
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为朝廷立过功,他为南衙流过血。
段晓棠右手端起一碗热粥,微微吹凉,左手拿着一个馒头。
一口粥一口馒头,谷物的微甜,抚平枯寂的内心,要是再配点辣椒酱就更好了。
魔音贯耳,段晓棠不耐道:“再嚎,我拿破布堵你的嘴。”
美人哭得梨花带雨叫我见犹怜,范成明嚎得只想给他两拳。
江南大营的人饶是知晓两卫氛围宽松,但头一回听说下属殴打上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