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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8章 也是绝唱(2 / 2)

就在蒋薇薇擦眼拭泪,难过万分的时候,一只小手僵硬的搭在她的肩上:是薇薇妹子吗?

蒋薇薇抬头一看,是吴小怎!林班的老婆。

林彦俊当着班长,人缘极好。除了班里人家里有事必到,还经常请几个骨干的家属,去他家里坐坐。权健又是今年八月份,带着蒋薇薇去的他家。

本来蒋薇薇还有些不好意思,权健有就说了:已经都领过结婚证,你就是我老婆。林班待我不错,这次请我们去他家,还不是给你我的面子?

林彦俊家,山清水秀的小村庄,绿柳红花的农家小院。

那天,吴小怎忙的可不轻,农家饭做得很是精美合口。临出门时,非得让两人带点农产品,说是不值钱,尝个新鲜。

回家的路上,蒋薇薇两人各骑着辆自行车,后边沉甸甸的绑着两蛇皮口袋的玉米和红薯。

路上两人,忍不住谈起这次下乡的感受。

吴小怎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娘了。还是生的这样齐整,要身条有身条,要脸蛋有脸蛋。走在大街上,别人还以为是才结婚的小媳妇唻。

蒋薇薇感叹的说。

权健有接过话来:那是的,当年嫂子可是远近十来里有名的美女。虽然成天下地干活,那脸蛋,不用化妆,该白的地方粉白,该红的地方要么桃红,要不樱桃样。要不是林班有手段,早就被别人娶走了。当时追求她的,光万元户都排队。

林班也不是常人,身高体大,方额大眼,唇红齿白的。乍一看,很有点知识分子的范儿。

蒋薇薇接口说。

权健有骄傲的对蒋薇薇笑着:那是,他呀早晚都是个区长的料。是个人才。要不然比他大了三岁的吴小怎,能看上一个庄子长大的小屁孩?

说完两人大笑起来。

蒋薇薇对吴小怎和林彦俊的印象极好。

昨夜天黑,影影绰绰的看不太清,总觉得离自己不远的妇女,悲戚戚的不住擦泪,感到有些面熟。只是,当时一门腔的悲伤后悔,没太注意看。现在一听喊,马上认出吴小怎。两个煤矿工人的女人,已婚和待婚的美女,相对栓塞着鼻子,哽咽起来。

吴小怎的头发,被冰凌饬弄的硬戗戗的,雪堆积在头顶,白的很是刺眼,脸颊也已经冻伤。难过让她深深的眼窝罩着黑晕,一副摇摇欲倒的样子。

参加处理事故的人员,赶快上来扶住两人。再三的劝慰,她俩就是不肯离开冰冷的井口半步。

在吴小怎和蒋薇薇的心里,总觉得下一罐笼,他们的亲人就会出来。

她们想让自己的丈夫、恋人,来到地面的第一眼就能看到自己的爱人,也想第一时间为亲人送去笑容。

抢险领导小组,由集团和矿两级主要领导组成。

事故第一时间,他们就派出了救护大队。

然后围着矿区地形地貌、采掘布置、通风排水系统图,研究救助方案。

救护大队,很快传来信息:掘进二区工作的负四百水平,整个屯头系,都被大水淹没。

倾泻的大水,冲倒了岩巷支护,堰塞了风门,造成了采区、巷道大面积的坍塌。

井下已经断电,连接井口的大巷里的水,能漫过人的肩膀。从理论上讲,工作人员生存的可能性很小。

水?哪里来的这么大的水?

富含水量的岩层,在负三百以上水平的小湖系。

那里的煤层早在十多年前已经采完,该坍塌的采区已经坍塌完毕,地面呈现的一个个湖泊湿地证明了这些。

小湖系的水已经威胁不到煤矿的生存,屯头系本来水就不多,现在采的又是边角、煤柱,形成水灾的源头没有。

再说,掘进二区进驻工作面后,按照未掘先探的原则,矿上的地质测量科,专门进行过实地勘察。

没有发现溶洞和岩壁冒汗的透水征兆。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老塘子积水。

该矿的井田区域,有四十多平方公里。

也就是说采空区和老巷道,有近四十平方公里的老塘子。

煤矿自己,绝不会让采空区里的老塘子储水。但星罗棋布,围绕在矿四周的小煤矿呢?

这就不好说了。

自从有人提出有水快流的口号,田地承包到户以后,煤矿附近陡然增加了几十家小煤矿、煤窑。

这些煤窑、煤矿,大多属于私有性质。只是预备些矿车、绞车和简易井架,人下去就可以挖煤。

他们既没有通风系统,更没有排水设备。

因为靠近国有大矿,风靠偷。掘进条巷道和大矿连接起来,矿上的抽放式通风,负压吸来了新鲜的风流,自然抽走他们的废气。

水吗,他们直接排到采空区,因为他们采的多是较浅的煤层,涌水、透水再多,都排到了国有大煤矿里。

这,积少成多,极可能形成地下悬湖。一旦矿压大了,发生地质变化,冲破堰塞,巨大的水能立即转化成动能,形成危害极大的水害。

林彦俊们在四百多米深的矿井空间里,等待救援。

他们蜷缩在这狭小的空间,已经过去了三天。

三天里他们没有吃喝,也没有活动的空间,只能象冬眠的动物一样昏睡。

四处望不到边的黑暗,要不是总是有一盏矿灯照亮。从感觉上,早已把他们,碾压成页岩层里的某种生物标本。

时间过得太慢,慢的每一秒都很难咀嚼消化。

时间又过得太快,没有星辰月亮和可爱的太阳。人迷迷糊糊的,没日没夜,也没有了时间尺度,只有意识在宇宙的黑洞里飞逝。

眼睛在这里已经成为多余的器官,强打精神,支楞起眼皮,这已经是浪费仅存能量的行为。睁眼干嘛?充其量只能起到看见惨白的矿灯灯圈,和一个个或坐或蹲或半躺,原木一样放倒的伙伴。

大多时间,工人们无意识的昏睡着。

视觉功能在退化,听觉功能以异常的速度在进化。

远远的老塘子里掉落一点小石块,砸在两三米距离的底板,发出的声音都显得惊心动魄。让他们的心脏呼通通,狂跳半天。

惊弓之鸟真的不是传说,只是你没有那样的经历感受吧。

孙燕从费力的往林彦俊身边挪挪,附在他的耳边。摩擦着干燥如火的唇舌,低低的:已经过去四天了,还没听到救人的动静,留给咱们的时间不多了。

林彦俊费力的咧咧布满干皮和血痕的嘴角,算是笑笑。也是放低了声音:是呵,不吃,人的生理极限是七天。不喝,五天也就差不多了。

你看他们东倒西歪的在那,有的还睁着眼,其实已经进入昏睡,也有的已经昏迷。现在支撑大家的是还有盼头,要是一旦失去信心,精神很快就会崩溃,那时死亡是分分秒秒的事。

林彦俊话说的有点多,嗓子里如同塞进了生石灰。呛辣的难以忍受,有种想吐的感觉,却怎么也没有液体渗出。

孙燕从点点头:只咱们两人戴着手表,时间咱们有数,万万不能让他们知道。说话要小心了,这里太静,人的耳朵特别好使。

现在,最可怕的是寂静。

那静谧的老塘子掉块小矸石,都敲铜锣一样的动静,让人忍不住抽搐神经。要不是十几里外的抽风机偶尔传来的响声,躲在狭小空间的林彦俊他们,就像身处白垩纪后的冰河时代,除了半昏迷的人微弱的呼吸,世界就像全部死去。

这种寂静是十分可怕的,有人会在这寂静中永远睡去,也有人发狂丧失理智。

好就好在,手表的秒针,待在金属撞击的发声。大家抱团求生,这里还有他们信赖的林彦俊,还有脸部看不出任何慌乱的孙燕从!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