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年,父亲身体不好,弟弟妹妹们又都在外地工作,每年清明都是任惠然回涟泉区,喘吁吁的爬到偏僻的山坡给奶奶烧纸。
任惠然对奶奶的感情很深,从呱呱坠地,因为父母工作繁忙,就是奶奶照顾他。他不能置老奶奶的遗骸不顾,忘记养育恩德,任惠然死也做不到。
父亲病病殃殃的时候,就有了给奶奶迁坟的动议,只是不知父亲以后葬于何处,这事就拖延下来。
父亲去世安葬在市第四公墓后,奔丧的兄弟姊妹一商量,就在旁边,给奶奶买好了墓穴。然后大家议定,在给父亲烧周年的时候,把奶奶坟迁了。
现在看到公告的期限,想到远方工作姊妹的不易。任惠然想尽一把当大哥的责任,自己把奶奶的坟迁了。等姊妹们回来烧把纸就行,不要再麻烦。
给老人迁坟,在彭州是家族的大事。任惠然不是本地人,加上从来不信鬼神,迁坟对他来说就简单的很,把老人的遗骸放进新的墓穴就是了。
不想姊妹麻烦的任惠然,当然也不想麻烦自己家里的人。他没告诉妻子,也没在女儿、女婿面前漏一点风声。
任惠然琢磨了几天,把每个环节都想了又想:挖掘奶奶的骸骨,是可以在当地聘到民工。至于运输吗,迁坟都是秘密的,需要兴师动众的租辆灵车吗?要是动静大了,家里人肯定知道,也铁定的不同意,不如自己简简单单的去迁坟。
最后任惠然还是找到了方法:自己把骨骸坐公交车带回来!他也想到,公交车肯定不允许带遗骸。于是绞尽脑汁后,他准备了绸缎袋、塑料布,又买了个不错的带轮旅行箱。
任惠然想的是:自己不说,谁知道旅行箱里装的什么?神不知鬼不觉的自己就把奶奶的坟迁了。
想到这里,任惠然难得脸上阳光起来,头天晚上他还很有成就感的喝了几杯。从参加工作,为了打发孤独和不愉快,任惠然就有了好酒的习惯。
第二天一大早,任惠然到了涟泉区。原先居住的工人家属宿舍,几公里方圆的地方,已经夷为平地。开发商的挖机在空荡荡的开阔地,有一下没一下,懒洋洋的挥动着机械臂。
看样子,只是圈地,楼房起来还不知什么时候!
任惠然想着,辨认着山上的路。不到一年的功夫,这里已经很陌生。
还好,没走多远,任惠然就遇到一群带着铣镐背箕的民工。
漫天要价,就地还钱。就在任惠然,头疼的和挣巧钱的民工谈价格的时候。旁边一位头发花白的汉子,笑笑的挨到跟前:任大哥,不认识了!我是李老五啊!那年你在市场帮过忙的?
任惠然定睛看看这个粗壮敦实的汉子,额上的皱纹平坦了:老五弟吗?有几个年头没见面了。
这是任惠然当年偶然认识的汉子。当时,任惠然在买猪肉,旁边的肉摊爆发了吵闹喊叫。卖肉的脸都紫了,用剔骨尖刀指着另一个咆哮的汉子。原来一个说钱不够,另一个说少称,眼见得就可能血溅五步。任惠然掏出五元钱,放在肉摊上,才平息了双方的情绪。从那,李老五就和任惠然认识,见面说话很是热乎。
知道任惠然的意思,李老五挥挥手。熟人好办事,领着几个人到了山坡。
每年任惠然都会来这里祭祀,虽然荒草连天,荆棘遍地,还是很容易就找到了奶奶的坟。
任惠然扔了几包烟,让聘来的民工吸烟休息。自己恭恭敬敬的摆好祭品,点上高香,烧了几把黄草纸,跪在地上结结实实的磕了几个头。一晃,十多年过去了,奶奶慈祥的模样仿佛还在眼前。
任惠然两眼湿润,心里惨然想:人生恍如一场梦,一会儿就过去了。自己这把年龄,以后也不知埋在那块田地……
想法很复杂,过程很简单。过了大中午,坟已经挖开。应奶奶的要求,当时父亲冒着风险,没有火化,托人办了假手续,就把老人家埋在了这个荒僻的地方。
任惠然跪在墓坑沿,小心翼翼的把头骨、股骨、脊骨,用小刷子尽可能的清理干净,轻轻的放在一个结实的布袋里。
任惠然做的很仔细,连能看到的毛发,指甲都检了起来。
用绸缎布包盛着奶奶的骸骨,再用塑料布里三层外三层,宝贝样的包裹好,放进旅行箱。
下山后,任惠然掏出沓钱递给李老五。老五嘴里说:哪里要这么多钱!
他随便抽了一张,给那几个帮忙的人,他自己是分文不要。
任惠然心里哪过得去,大中午,肚子又是叽叽咕咕的,便硬拉着李老五进了路边的小酒馆。老熟人相见,再次相会不知在何年,任惠然、李老五酒都喝得有些高。
日挂西山头,皇彤炜夹着叶臻臻送他的条烟,晃晃悠悠迷迷糊糊,到了公交车站。
这是夹杂在涟泉区和市中心的车站。兴旺的时候,虽然车水马龙,上公交车没点力气是很难挤上去。如今,当年的国有企业已经不复存在。空旷的四野,公交站的牌子旁边的树枝上,有几只乌鸦,在无精打采的眯眼打盹。
皇彤炜又累又乏,酒意上涌。上了公交大巴车看看,诺大的车厢空旷旷的,稀稀拉拉坐着几个磕头打盹的人。
皇彤炜心放进肚里,看到一个吁吁打鼾的男子后边的座位,空间较大,太阳还晒不到。很让皇彤炜奇怪的是:这男子穿着很是考究,不知为啥,皮鞋沾满黄泥。
现在的风气是个人顾各人,关我什么事?
皇彤炜想着、踉跄着,紧跄两步,扶着椅背滑落着坐下。开始还不时望望车外的风景,随着发动机有节奏的轰鸣,上眼皮渐渐沉重起来。皇彤炜一再告诫自己,不能睡…别坐过站…还是迷迷瞪瞪了。
俊伟医院到了!
公交大巴自动报站的广播,惊得皇彤炜一哆嗦,赶快起身下车。无意之间一瞄,前边的座位下有一个精致的小旅行箱,旅行箱的轮子和下部粘着黄土。
皇彤炜再四下看,大巴快到终点站,车上冷冷清清,几乎没人。想想,看看,前座的旅行箱是无主之物!
再想到男子脚上的黄泥,箱子下部的黄泥,他心里不由一激灵。脑子飞转,在公交车即将关门的一霎那,皇彤炜麻利的提着旅行箱,跳下了公交车。
皇彤炜心里有鬼,禁不住心头砰砰乱跳。回头张望了一下,公交车已经驶远,附近也没见到监控探头。皇彤炜想:应该是神不知鬼不觉。
在无人处,他又匆匆忙忙看了一眼,想:旅行箱很精致,里边肯定有好东西。能是什么呢,箱底部有黄泥,难道是盗墓的文物?
想到这里,皇彤炜的血液循环加快。要想富,去盗墓,一夜成为暴发户!彭州是个有名的古城,前几年没少盗墓贼。就是现在,古城建设中,也经常发现古墓穴,明里暗里的文物市场好生兴旺。
皇彤炜再四下看看,没有人注意自己。就是哪里有个摄像头,还能找到自己?再说很多文物是盗挖的,本身违法,丢的人还敢公开的寻找?皇彤炜琢磨着,便安下心来。
在换乘了两次公交大巴后,皇彤炜拉着旅行箱,乐呵呵的进了家。
魏玉梅两个眼贼尖,皇彤炜进门,她一斜眼就瞄见了皇彤炜拉着的旅行箱。再看他掩不住的一脸喜色,就知道这个精明鬼,有猫腻,肯定遇到了什么好事。
眼见得皇彤炜瞟了儿子一眼,匆忙进了卧室。鹿玉梅从门缝看去,只见皇彤炜把旅行箱塞进了床底,还做贼样的东瞅西霎,便知道那里边肯定不是平常的东西。
看皇彤炜空手出来,鹿玉梅问:你刚才拿的什么?喜得眉飞色舞的,喝了笑婆婆的尿?
皇彤炜嘿嘿一笑,莫测高深的摇摇头,洗了洗手磨蹭到桌边坐下。方才摸酒杯,儿子睁开眼,斜了他一下:什么好宝贝,直接藏自己屋里。
皇彤炜一愣,马上接嘴说:哪有什么宝贝,朋友送了条烟。
儿子笑眯眯的说: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忘了吗?一切缴获要归公。
皇彤炜只好进屋把香烟拿出来,递给儿子。儿子抽出支烟,叼在嘴上,在烟雾盘旋中似笑非笑:就只是这个吗?
独生子是个败家子,家里的贵重东西,皇彤炜是不敢让他知道的。
中午酒喝得不少,人又乏累,几杯酒下肚,皇彤炜眼神就有些朦胧。想到捡来的旅行箱,那样精致,还散发着腥臭的黄泥味,他的大脑里就满满的都是想象。儿子什么时候离得桌,皇彤炜都没有注意。
煌彤炜没有料到的,他捡来的意外宝贝,竟然在以后日子,弄得他灰头土脸!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