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塌下来,生活还得继续,人活着就得吃饭,工人吃饭就得找能出力的地方。
当然,出力的地方,得找能发挥自己特长的地方。王玲两口子的特长,就是围着煤矿转。
去闯关东吧,东北的煤矿工人都往关内涌,能走的路就是下西北。
据说西北是国家下一步大开发的重点,那里矿多人稀少,再不济到祁连山去淘金也是条路子。
抱着侥幸,两口子把闺女和儿子两个孩子扔给爹娘,就闯到了西北。跟着人流,到了以前从没听说过的内蒙古乌海的棋盘井镇。终于在一家私人小煤矿落下了脚。
开始的日子是苦难的,他们终于尝到了,当时城里人都鄙视的农民工的滋味。
他们也成为了农民工,成为千万个进城,脑袋穿越做着发财梦的人。那个时期一夜暴富的传说,在别有用心的人煽动下,甚嚣尘上。好像天上在掉馅饼,随时就能砸在自己头上。
王玲两口子也是幸运的,棋盘井周围越来越多的出现私人煤矿。张二泉这样年富力强的,具有熟练的煤矿采矿技术的工人,成了香饽饽。工资水平给的很高,年把就攒了几万块钱。
春节前,按张二泉的想法,积攒的工资一把寄回家里去。苦大人不能苦孩子,王玲没同意。
在服装厂几年,她混到了管理层,很有点市场眼光。狠着心,硬把要寄回家,滋润两个孩子的钱,投资在离矿有十几里路的公路边。盖起了三间土坯屋,开了家彭州涟泉区风味的饭店。
那时下西北的人很多,特别是下岗的煤矿工人。交通又不方便,在外的人成年的不回家,对家乡山水、饭菜想念的紧。
王玲是高中生,文化水平本来就不低,加上几年管理的锻炼和失业后的火燎油煎。吃得了苦,干得了事。
她的饭店除了做些当地人爱吃的拉面、揪面。把家乡的煎饼、烙馍,塌菜煎饼,烙菜盒子也做了出来。后来还费力叭嚓的,做出尖辣椒炒鸡、辣炒干烤鱼这些家乡的名菜。
来吃饭的人,尝着这些饭菜觉得很新鲜,往往都做回头客。流落异乡的彭州煤矿人,来得多。吃着家乡饭,说着家乡话,眼泪汪汪的,不知是辣椒辣的,还是想起了几千里外的家乡。
别看王玲的饭店开在茫荒的大路边,名气可不小,客人也很多。不过一年,王玲又操把着拉起了院子,增盖了三间住房。这时,他们才真的有了家。
两口子谋划了几天,张二泉在煤矿井下的工作不能再干了。
狼走千里还吃肉,猪行万里还馕糠。
见钱眼开,私人煤矿老板是用人肉换煤炭。
死人见得多了,张二泉经常被噩梦惊醒,醒来浑身就像是水浇过似的,这工还能干?
不过,张二泉人虽然本分老实,可也不是个榆木疙瘩。在帮王玲买东进西的同时,他也看出了门道。
眼前的社会是出力的不挣钱,挣钱的不出力。
在有机会的时候,他也帮助别人介绍点生意,帮才来下西北没有头绪的人找点工作。别说,他这样跑跑颠颠,动动嘴皮子比王玲不少挣钱。
国家提出西部大开发的战略后,地质部门发现了神木大煤田。一时广袤的大草原上,雨后蘑菇样的出现了众多的煤矿。
很多的东部煤炭人向这里涌来,这里的部分人腰包迅速的鼓胀,眨眼间增加了财富。
时称:中东有个科威特,中国有个大神木!
如果不是后来出了幺蛾子,他们苦干十来年,挣个千把万。然后锦衣还乡,这对老实人,安生的过一辈子还是妥妥的。
如果,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如果……
这几天,来了西伯利亚寒流,万里莽原盖上了厚厚的白雪。刀子样刮脸削肉的寒风,狼一样的嚎叫。走出屋去,人根本就睁不开眼。
今天,张二泉因为给人介绍生意,去包头已经好几天啦。
几个人自己开车去的,王玲倒也不大担心。
内蒙本来就地广人稀,现在数九寒天,天寒地冻的,路上来往的行人更是稀少。
客人少,王玲就给雇来的人放了假,只留下个离家远的给自己搭把手。
早晨还出了会太阳,暴风雪说来就来。尘土先是被扬起,沙啦啦拍打着房屋门窗,屋顶颤抖、摇晃。紧接着雪花漫天卷地落下来,犹如鹅毛纷纷扬扬。落在房顶上,平地上,莽原上,公路上的汽车也穿上了臃肿的白袍。
捱到晌午,稀稀拉拉的客人来了有七八个,冻得吸吸哈哈的。
进门大多点个火锅,油炸个花生米,弄瓶闷倒驴烈性白酒吃喝起来。屋里虽然香烟炝眼,酒味扑鼻,倒也把个大堂屋操弄的热气腾腾。
别看客人不多,王玲还是很高兴的。笑嘻嘻的给客人添酒加菜,来的都是些回头客,怠慢不得。
几年下来,王玲有些喜欢上了这儿。
西北的汉子人野,说话不拐弯,办什么都喜欢直来直去,喜怒都放在脸上。几句话不对茬子,就拔刀相向。
西北的汉子也十分知理,在理的事出血也得办,没有理的事打掉牙和血吞下去。虽然说喝过酒,有哭的有笑的,就是没有借酒发疯胡闹的。
这样冷的天气,能有客人上门就是喜!王玲本来就生的漂亮,如今生活好了,人更显得滋润,唇红齿白,一对星湖眼潋波闪闪,成熟的很是耐看。
她看着客人笑,客人也看着她乐。
偏过晌午,风雪越发的大起来,客人有些已经吃喝的差不多了。开门望望天,又踅摸回来继续喝。
饭店里没有住宿的地方,好在离棋盘井镇不太远。大家自己都有车,风雪小了再走也不迟。
就在大家欢天喜地的吃喝时,吱的一声急促的刹车声,引得大家都看向了被推开的店门。
随着刺骨的寒风旋进店堂,一个高大魁梧的汉子,咳咳蹬蹬很气势的走了进来。
此人脚蹬一双蹭亮的牛皮靴,下着紧身皮裤,丄穿遮臀掩腿的裘皮半大衣。寸把长的胡髭,棘刺般的盖着下颏和上唇,眼戴一副能遮住半拉脸的大号墨镜,头上则是顶俄罗斯贵族常用的黑色水獭皮圆帽。
穿戴很是招摇!
他进了屋,四下望望,选了个没人坐的桌子,把腋下夹的鼓鼓囊囊的手抓包,放在桌子角的卫生纸纸上。慢条斯理的脱下上衣挂在拽过来的一张椅子背,仅穿着高档的羊绒衫,很气势的慢慢坐下。看到笑嘻嘻走近来打招呼的王玲,他无声的点点头算是搭讪了。
王玲递过酒菜单子,热情的介绍本店的拿手菜。他先在王玲脸上霎摸了一下,低下眼皮在菜单子上看了一会。
嘴里并不说话,用手指指指点点,嘴里嗯嗯呜呜的确定着,点了四个菜,要了一瓶草原白烈酒。
等到两个凉菜上了桌,他杯举酒尽的连干了两杯。待到热菜上桌,酒已被他喝下去小半瓶。
老板!慢点喝,酒喝得太急伤身子。王玲看他大杯的喝酒,笑盈盈的上前,倒满杯子里的水劝。
汉子还是没吱声,仅仅是拿下了墨镜。盯了王玲一会,冲王玲点点头算是感谢。
不知为啥,自从这个汉子进了门,看到他的第一眼起,王玲从心底就涌起不知哪里来的寒意。如今汉子抹下眼睛,死盯她的那一眼,眼里的阴森不啻于毒蛇的眼睛。不由得打了个寒战,讪讪的抹了下桌子,就想溜走。
下岗女工王玲将会遇到什么?要想知道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