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种种不如意,韩雪芬心里如同油煎火燎。进退失据,难为的泪水涟涟。
这天天刚亮,韩雪芬帮助柯晓宇换完尿不湿,好不容易喂下几口水。柯晓宇的身材太高大魁梧了,当年丈夫的英俊是韩雪芬在众多同龄女性的骄傲。现在躺到病床上,需要侍候,倒是觉得个子矮小点的男人好。
服侍完柯晓宇,几次翻身擦拭。韩雪芬已经气喘吁吁,热得虚汗直冒,两鬓的乱发都被汗粘在面颊。想到这样的日子,不知道还需要多少天,韩雪芬蜷缩着身子,伏在床沿,浑身颤抖无声的哭泣起来。
感情过去说女人死了男人塌了天,并不是夸张。男人躺倒成了植物人,已经倒塌了擎天玉柱。
这时,韩雪芬感到有人轻提脚慢着步,走到了身后边。在医院,看护病人的家属待遇,是这里最低的一级,甚至比不了打扫卫生的临时工。在这里金钱划分着等级,花不起钱的人,不被呵斥、不看白眼已经是最好的待遇。
韩雪芬警醒的,含着眼泪站起身。市场经济,没钱就没有地位待遇。
来得不是护士医生,也不是医院的杂役,而是一个很有风韵的中年妇人。
她肌肤微丰,身材合中,腮凝新荔,鼻腻鹅脂,温柔沉默,观之可亲。
一头乌黑的齐耳短发,手一撩就透露出精气神,聪明睿智无法遮掩。
身体丰满不失苗条,全身凸凹有致,翘翘的屁股不显肥硕,饱满的胸部充满联想。徐娘已老,仍然是一把掐的过来的细腰,不用近观就能看到精致雕刻的面部,只是眼圈有淡淡的黑晕。
来人见到脸部皮肤松弛,神色憔悴韩雪芬,一对好看的丹凤眼里充满同情。
韩雪芬见到来人,嘴唇如同出水的鱼儿翕动着。自从柯晓宇脑溢血昏迷,她的大脑就有些僵硬。她不知说什么好,惊讶远远盖不住满脸的愁苦。
来人赶快上前一步,握着韩雪芬瘦骨伶仃的手,真诚的盯视着韩雪芬。
韩雪芬虽然上眼皮肿胀,下眼睑泪囊鼓胀,眼睫毛依然长长,不断扑霎着曾经的迷人美目。
来人羡慕的说:嫂子,你真是个美人!无怪,柯晓宇大哥当年那样着迷,在成千上万的姑娘里挑中了你。
来人不愧是说话的高手,几句话轻松的化解了韩雪芬的困窘。
韩雪芬说:老的不成样子了,哪里有你这么好的风韵。她难得的十几天来,第一次启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的理了把没来得及梳理,鸡窝样的头发。
嫂子,你坐,咱们站着说话太外气了。
来人反客为主,指着病床前的椅子让韩雪芬坐下,自己又走到旁边的病床。冲床上半坐看手机的病人点点头,客气的:借椅子坐坐?
看到那人木然没有反应,她便提着椅子和韩雪芬促膝坐下。
一番主客易位的操作,让韩雪芬越发的手足无措。看着来人仍然很美的脸,韩雪芬嗫嚅着说:请原谅我眼拙,你是……
我是柯晓宇大哥的熟人,一起跑过市场的。他曾经帮助过我!
说到这里,那人微微笑着,斟酌着词句:听到他的病况,和你家里的难处,我必须来看看。不然,对不起良心。
来人说到这里,见到韩雪芬一脸的懵懂:哦!咱们姐妹没见过面,我可没少听柯晓宇大哥说过你,你真是个好人。家里这么难,对柯大哥依然不离不弃,真不愧是恩爱夫妻。
见到来人落落大方,谈起自己家里的事,很是熟悉,韩雪芬心里便有了些疑惑:来人到底是谁?怎么从来没听柯晓宇提过。
来人十分精明,见到韩雪芬眼里的迷惘,便开始绕着弯子说:我,原先的本地下岗工人,才从广西北海回来。退休以后,经济上缓缓手。在那边和老公开了个小店,经营情况还可以。昨天,我才从那边回来,主要是看看老朋友,也想知道他们都在干什么。
她知道了柯晓宇的情况后,心如火焚。一分钟都不能等下去,不管不顾,天塌下来也得来陪陪柯晓宇。
来的女人为自己突兀而来打圆场,继续说:人老啦嘛,总是对过去的事情忘不了,想着别人曾经的好,就想互相问候一下。也巧,昨晚,我和曾经一块跑过市场开发的女友唠扯。她现在也快要退休,再婚以后生活的很是可以。提到以前的事,便说起了柯大哥。(她确实和《木屋别墅》里的卿玉娉原型通过话,得知柯晓宇病倒的消息。)她说到柯大哥的病,说到你的不易。弄得我一夜没有安生,今天我无论如何都得来看看。
其实,她刚下高铁,略微洗理,直接到了医院。
见到韩雪芬感激的点头,来人又说:没想到,柯大哥的情况比我想象的更糟。
女人说到这里,便转过脸去,细细的看着仍然处于昏迷状态的柯晓宇。
柯晓宇毫无知觉的眯缝着眼睛,脸色蜡黄。胡子拉碴,颧骨高耸,哪里还有当年的英风雄姿?
柯晓宇的一只手正在打着吊水,留置针所在的手背发青瘀滞,肿胀的皮肤上都是针孔。
看着看着,她的眼圈开始发红,原先利落的说话,竟带着哽噎。
她轻轻的呼唤:柯大哥!柯大哥!柯晓宇!我看你来啦!你能听到我说话嘛。
说着她拉起柯晓宇瘦骨伶仃,血管暴突的手,忍不住轻轻抚摸着,眼泪便掉了下来:曾经的你,就像天上的雄鹰,人间的豪杰,今天……
她哽咽着再也说不下去……
看到来人流露的真情,韩雪芬心里一阵阵感动。即使不认识这人,她心里很清楚,来人和柯晓宇很有感情,关系肯定不是一般般。
女人伤心了一阵子,从带着的坤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很郑重的按在韩雪芬的手心里:这里有两万元钱,先给柯大哥用。
见到韩雪芬推辞,她的脸色立马挣红:嫌少啊?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就是砸锅卖铁,也得花点钱给柯大哥治病。要不然,我下半生会离不开噩梦。人不能没有良心啊!说到这里,她眼泪吧嗒吧嗒的掉,竟然哭出了声。
植物人虽然失去意识,但真的是有心理反应,要不然医生总是交代:让最亲近的人,不断呼喊,容易把病人唤醒。
这时,柯晓宇多少条如同枯木一样的手臂,在来人托起的手掌里,在她不断的轻抚下,竟然奇迹般的发生神经抖颤。
女人惊叫起来:柯大哥要苏醒,他知道我在喊他!
说着,她一声接一声,更加亲切的呼唤柯晓宇。
女人是在午后,恋恋不舍的走的。出了病房的门,还频频回头,不时用面巾纸擦拭眼睛。
这天晚上,韩雪芬吃完晚饭,正准备趴在床沿小睡,病房里没有日夜,只有提心吊胆与和衣而卧。
病房的门轻轻开起,上午来的那个极有风韵的女人,脚步匆匆,刮风一样飘进病房里。
没等韩雪芬张嘴,她风风火火的:韩姐,我来替你。晌午听到你说孙子、孙女,因为照顾柯晓宇,近来老是咳嗽喘。现在,新冠病毒疫情期间,他们太金贵,我无法帮助孩子。柯晓宇大哥憨憨的在这睡着,我是能照顾他的。
韩雪芬被突然来的消息,冲击的不住搓手:这怎么好?麻烦你,熬夜是很难过的呀。
女人说:我欠柯大哥的情意,如今你们家这么困难。我要是光看不帮忙,会难过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