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朝朝离开后，甜品店里聚集的人群渐渐散去，甜品店里只剩下三三两两的顾客还在用餐。店员清扫完地面上最后一抹泥土后，转身回到了后厨，就注意到了玻璃冷柜里已经打包好了的小猪蛋糕。
是她们店最新推出的新品，销量很好，往往大早上就能被买光的那种。
店员皱着眉疑惑地思考了番，犹豫地拿出了手机。
俞柠从甜品店里快步离开后，弯身在路边缓了许久。等那股如坠冰窟的冰冷绝望感从躯壳里一寸寸褪去，阖眼深呼吸的俞柠动了动僵硬的指节，抬手婉拒了好心路人要帮忙拨打急救电话的询问，脚步不自然地往前迈去。
一动不动撑久了，脚还是麻了。
只不过没等她踏出第二步。
校服口袋里的破手机就响了。
俞柠本不想理会，但念起这个世界知道她手机号码的人不多，至少人都还行的。
累得提不起任何表情的少女掏出手机，见是她同事。
“喂，俞柠吗？这个放在后厨的蛋糕是你的吗？”同事小心求证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来。
闻言俞柠的手顿了顿，寡淡到毫无表情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缕波澜，“嗯，是我的。”
同事没料到真被自己猜对了，奇怪地问了一嘴：“你什么时候爱吃甜的了？”
她想到了俞柠上回买的雪人布丁，加上这回的奶油蛋糕，感觉俞柠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以前店长发放甜品福利的时候，俞柠可都是以不喜甜食的理由拒绝了的啊。
电话那头俞柠捏了捏手指，没有说话。
同事也只是顺嘴感叹一句，马上就接着问：“那你还要吗？放在这里过夜可能味道不太好了，你最好尽早吃掉的。”
“……”俞柠微微挪开了点手机，乌黑的瞳孔被冷白的高杆街灯映照下好似灰白色的琉璃珠。
“喂俞柠你还在吗？”
被堪堪唤回神的俞柠轻咬了咬牙，丢下一句：“我马上回来。”
话落，她鞋尖旋转了个方向就飞快地往店的方向赶。
同事挂完电话后不出一分钟就在门口看见了去而复返的俞柠，她顿时吃惊地瞪大眼睛，“你你……你这也太快了。”
她她她她不都离开了好久了吗？！
进门的俞柠对她简洁地打了声招呼，径直走进后厨取出蛋糕盒又快步走了出来，对着同事点了点头勉强露出了一抹笑后再次匆匆离开了现场。
小团子已经不在这了啊。
“诶……？”同事女生拿着拖把茫然地瞧着空荡荡的店门口，感觉自己就像做了场俞柠来了又去的梦。半晌她才慢慢合上自己的嘴巴，她还没问俞柠怎么跟朝朝认识的呢……
回到家里的俞柠蹬掉鞋子，将蛋糕盒放在桌上，然后一屁股坐在餐桌对面的木头沙发里，压着好看的眉眼直直地盯着那个蛋糕看，更确切点来说，是盯着那头小粉猪来看。
餐厅昏黄的灯光一直蔓延到她的脚边，在微挺的眉骨下方打落一层薄薄的阴影，显得有些阴恻恻的。
就在050以为俞柠要这样看到天荒地老时，忽见都要坐到积灰的女生腾的站起来，抿着唇提起罩在外面的塑料壳，拿着叉子的手在落下前犹疑了一瞬，但仅仅一瞬。
俞柠挖出一勺蛋糕喂进嘴里，形式性地咀嚼了两下后立马挖了第二勺第三勺……
无聊旁观的050光看着都觉得难受。
不明白明明不喜欢干嘛要吃。
俞柠就着凉白开吞了好几口，冲淡了弥留在口腔里的甜腻的奶香味。
她拿起纸巾面无表情地擦了擦嘴，而后怔怔睁着眸安静地望着还剩下三分之一的蛋糕残边，还有靠在那块蛋糕边上的小粉猪。
吃的时候俞柠特意避开了它。
分毫都没有蹭掉。
但已经没了要送的人。
明明看小团子吃起来很香的……
为什么她尝起来还是这味呢。
俞柠最后到底还是没有吃完剩下的蛋糕。
当晚，她躺在床上，胃里还在隐隐翻涌着奶油的甜腻味道，做起了噩梦。
梦里一遍遍如死亡循环般出现八岁时墙倒人推的画面，还有自己站在门口无意听见女人埋怨声的场景，一幕幕黑白片来回更迭跳转。
醒来的俞柠眼下沾上了淡淡青黑。
学校里，燕双溪唤了俞柠好几声她都没听见，甚至在她眼前挥了挥手都丝毫无反应，最后迫不得已突然爆发了音量：“柠柠！！”
“嗯？有题目不会吗？”骤然清醒的俞柠侧头对她询问道。
燕双溪不太满意地噘了噘嘴，“喊你好多声了都没有理我……”
说完她就想到了一种可能性，登时正坐起来紧张问她：“不会是你吃那个止痛药吃多了伤到脑神经了吧？”
“……不关这的事。”俞柠笑了笑，在燕双溪不甘心想要追问时，及时截住了她的话头，“何老师来了。”
最怕上生物课的燕双溪立刻赶紧坐好。
瞧见闻风丧胆何老师拿着教科书立教室门口还有些距离，她忍不住回头看了看俞柠。
虽然表情脸色什么的都很正常，但她总感觉今天的柠柠怪怪的……虽然好像以前也是怪怪的……
燕双溪扭过头准备翻开生物书，却听身边的人冷不丁地开口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朝朝的……”
她愣了愣，虽然很怕生物老师，但是一涉及到朝朝的事情燕双溪马上就来了兴致，什么都可以放一放。她一边眼光瞅着教室门口，一边压抑着兴奋克制地说：“就是在朝朝捡垃圾要养爸爸的时候啊！我跟你说……卧槽老何来了！”
她连忙随手一翻课本，低下脑袋。
心里还很惋惜，没来得及跟俞柠炫耀她的元老身份呢，她可是朝朝刚在网上发达的时候就当小团子的妈粉了！
地中海生物老师在台上边讲边画，而俞柠的心思早已经不知道飞到了哪里。
她的脑海里回荡着燕双溪刚才的话。
捡垃圾……养爸爸……？
俞柠轻轻颤了颤睫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