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十年,正如李怜云预想的那样,嬴政并没有再度挥师北伐,而是与民休息,恢复生产。不过,他并没有忘记上次北伐的惨败,仍旧对北燕保持着觊觎之心,所以他休养生息的目的,就是为了积蓄力量,再次北伐。
在秦国休养生息之际,李怜云也没闲着。他统领的北燕趁着这段难得的和平时期,大力发展生产,提升国力。
经过十年发展,北燕各地郡县税入颇丰,府库充盈,各地百姓更是是丰衣足食,安居乐业。而镇守四方的北燕五大军团,也从原先的四十五万兵马扩充到了百万之众,每个军团皆统辖二十万雄兵。此时的北燕已然脱胎换骨,不仅物阜民丰,而且兵强马壮,国力之强盛,不下于秦国。
而秦国经过这十年的发展,国力也已经恢复到了巅峰时期的水平,并做好了再度北伐的准备。然而,就在嬴政意气风发,准备钦点北伐大将之时,他却罹患重疾,一病不起。此时正是始皇十一年秋。
嬴政是支撑整个大秦正常运转的擎天之柱,他的病倒,顿时使得秦国朝局陷入混乱,北伐的事宜也因此被耽搁了下来。
同时,嬴政患病可以说是当今天下最为震惊的消息,这个消息也很快传到了北燕。
是日清晨,得知这个消息的北燕群臣,皆摩拳擦掌,蠢蠢欲动,想要在朝会之上,对李怜云大肆劝谏一番。
而李怜云也同样得知了嬴政病倒的消息,在前往大殿的途中,他一直心事重重。直到在大殿门口听到了群臣的议论声,他才将思绪抽了回来,快步迈进了大殿。
见李怜云驾临,北燕群臣也立即收声。
待李怜云登上王位,群臣即行跪拜大礼。随后,按捺不住的他们就开始陆续向李怜云谏言。
首先近前谏言的是北燕太尉,他稍加思索,便对李怜云拱手道:“大王!微臣有事启奏。”
李怜云眼明心亮,笑着问道:“爱卿所奏莫非是嬴政病重之事?”
太尉忙拱手赞道:“大王料事如神,微臣不胜钦佩之至!”
李怜云摆手笑道:“呵呵,如此大事,早已遍传天下,本王又岂能不知啊?只是太尉在这朝会之上提及此事,不知意欲何为啊?”
其实,李怜云对群臣的想法早已是心知肚明,不过,他自己的打算却与群臣截然相反。而且现在朝会刚刚开始,他也不能乾纲独断,直接断了群臣的言路,所以便故作疑惑,给了太尉一个说话的机会。
太尉听罢,忙拱手奏道:“大王!我北燕与秦国乃是死敌!微臣也曾多次听闻大王欲灭秦而问鼎中原!眼下秦王病重,秦国大乱,正是我们出兵的绝佳时机!故而微臣恳请大王速速挥师南下,攻灭秦国!”
话音刚落,御史大夫便出班附和道:“太尉所言极是!大王!眼下秦国内乱频发,而我北燕国力强盛,兵精粮足,正是逐鹿中原之时!微臣也恳请大王火速发兵南下!”
太尉和御史大夫二人均是燕国旧臣,李怜云以燕国正统自居,为了服众,便续用他们二人至今,并让他们位列三公。他们对秦国灭燕的往事至今都历历在目,一心想要报仇雪恨,所以有此谏言也在情理之中。
紧接着,许多大臣也跟着附和了起来,请求李怜云发兵攻秦。群臣谏言之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且都是慷慨激昂,一腔热血,大有一副不说服李怜云就决不罢休的架势。
当然,群臣的举动也并不是随声附和,毕竟,现在嬴政病倒,他们认为这的确北燕是攻秦的一个绝佳时机。而且李怜云也曾当着群臣的面亲口说过,有朝一日要挥师南下,定鼎中原。对李怜云的话他们是深信不疑。再加上有太尉和御史大夫二人表态在先,所以他们现在才会众口一词。
不过,群臣当中也有例外,有两个人直到现在都默默隐匿于群臣之中,对南下攻秦之事未置一词,这两个人就是白里苏和逍遥老头。
面对群臣的谏言,李怜云本想以雷霆君威一一驳斥,可从白里苏和逍遥老头异常的举动中,他又看出了一丝端倪。于是便默不作声,任由群臣谏言。直到大殿恢复了平静,他才坏笑着看向白里苏,问道:“丞相,平日里你是侃侃而谈,多有治世之策,怎的今日却沉默不言了呢?此事群臣皆众口一词,不知你是何看法呀?不妨说出来,让百官们听听嘛。”
“大王啊大王!我有什么想法你还不清楚吗!?这不摆明了在坑我吗!?”白里苏听罢,心中是叫苦不迭。他之前一言不发,显然是因为自己的意见与群臣向左,他本想所在人群中避开一场争论,却没想到还是被李怜云给拎了出来。
“遵命!”白里苏深知现在说出自己的意见是在为李怜云挡驾,也会让他成为这大殿之上的众矢之的。可无奈王权至上,他也只得应声出班,拱手回道:“大王,依微臣之见,现在还不是南下攻秦的最佳时机。我北燕应继续发展国力,待时而动,以便日后一举击溃秦国。”
果不其然,此言一出,很多大臣就面红耳赤,大声驳斥道:“丞相此言差矣!嬴政现已病重,正是我北燕大展宏图之机,此时不发兵,更待何时!?”“不错!正所谓‘趁他病,要他命!’我北燕已积蓄十年国力,值此兵强马壮之时,理应发兵攻秦······”
群臣驳斥之声不绝于耳,李怜云更是本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对白里苏问道:“丞相,本王以为列位臣工所言极是嘛!你却为何别置一喙呢?”
“大王啊!你不也是这个想法吗!?干嘛又要明知故问呢!?”白里苏听罢,忍不住在心里叫起了屈。可李怜云发问,他又不得不答,于是便拱手解释道:“回禀大王,嬴政虽已病重,但依然健在。作为秦国这个庞然大物的心脏,只要他不死,秦国便难以撼动。故而,微臣以为,现在伐秦,可谓难于登天!”
话音刚落,太尉就出班反驳道:“丞相此言差矣!嬴政病重,秦国朝局必乱,何言难以撼动!?”
相比太尉,御史大夫更狠,直接对白里苏斥责道:“白丞相!百官皆言伐秦,而你却在此蝇营狗苟,莫非是怕了秦国不成!?”
白里苏虽是三公之首,可面对太尉和御史大夫的咄咄相逼,他也是难以招架,只得拱手向李怜云求助道:“大王!微臣绝无惧怕之意,只有一片忠君爱国之心,还请大王明鉴!”
太尉和御史大夫亦向李怜云拱手谏道:“大王!丞相他畏敌如虎,岂能明辨时局!?此事还请大王定夺!”
李怜云听罢,并未吱声,而是会心一笑,在心中窃喜道:“这老白果然是个背锅小能手,这些个遗老呱噪不断,甚是烦人,以后有锅我还是先甩给他吧!哈哈哈!”
紧接着,李怜云又故作为难,将视线移向了逍遥老头,问道:“治粟内史,今日早朝,你也是一言不发。眼下三公意见相左,本王实难决断,不知你对此事有何高见呐!?”
逍遥老头在北燕官场摸爬滚打了十余年,上一任治粟内史告老还乡后,他得蒙李怜云圣恩,如今已从治粟中丞升迁为治粟内史,位列上卿。
面对李怜云的发问,逍遥老头心中虽然也是叫苦不迭,但李怜云有恩于前,他亦不好推诿,于是便出班应道:“回禀大王!微臣虽不懂政事,但微臣听说过这样一句话,那就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秦国历经十年发展,府库充盈,兵精粮足,想要胜之,恐非易事。故而,微臣也不建议现在南下攻秦。”
话音刚落,一名大臣便站出来驳斥道:“治粟内史方才所言,未免太长他人志气!秦国发展了十年,我北燕同样发展了十年,国力不在秦国之下。况且,秦国西南多有流民暴动,民心不稳,我北燕却是万众一心,为何不能南下攻秦啊!?”
逍遥老头比水晶猴子还精,听了大臣的驳斥之言,马上就意识到自己可能要成为众矢之的,于是便急忙将锅又甩给了李怜云:“大王!这都是微臣一家之言,如何定夺,还请大王您来圣裁!”
其余大臣也立马拱手道:“请大王圣裁!”
眼见群臣都把锅抛了过来,李怜云也不好继续推诿,于是便准备将自己的想法晓谕众臣。他先是对主战派笑道:“呵呵,列位臣工,你们说的都十分在理啊!眼下的确是南下攻秦的一个好时机。”
主战派的一众大臣立即拱手赞道:“大王圣明!”
可紧接着,李怜云又话锋一转,皱眉道:“不过,丞相和治粟内史之言也不无道理,嬴政作为秦国的支柱,只要他不死,秦国的根基便难以撼动!所以此时南下灭秦也绝非易事!”
太尉听罢,立即拱手谏道:“大王!请恕微臣不敢苟同!嬴政虽健在,可眼下的秦国时局已乱,且西南多有暴动,正是我北燕问鼎中原之时!大王若不发兵,又岂知无法灭秦!?”
李怜云听罢,嘴角微微上扬,其实对太尉方才所言,他早有预料,也早有准备。他没有正面回话,而是挑眉问道:“太尉心系社稷,本王心中甚慰,不过刚才的话,你似乎言过其实了吧?本王且问你,你说秦国西南暴动,那叛军兵力几何?影响又有多大呢?”
“呃······”李怜云的问题一下就把太尉难住了。他支支吾吾,一时间竟无言以对。因为秦国暴动的消息,他也只是耳闻,并没有详细核查与了解,此刻李怜云突然发问,他当然答不上来。
片刻之后,太尉才尴尬回道:“请大王恕罪,具体情况微臣尚不清楚。不过,秦国内乱已有十余年,微臣断定,其影响一定不小!”
“你敢断定!?”李怜云冷声反问了一句,随即看向白里苏吩咐道:“白丞相,你把最近绣衣直指送来的有关情报说给百官听听吧。”
“遵命。”白里苏应了一声,说道:“据我在秦国绣衣直指来报,自今年正月始,秦国持续十余年的暴动已基本平息,叛军人数从原先的数万之众削弱至数千残兵,暴动地点和频次也大幅减少,波及范围亦从原先的西南数郡缩减为象郡境内数县。眼下的秦国叛将可谓是日暮途穷,几近覆灭。”
此言一出,原本还满腔热血的群臣瞬间陷入了沉默。他们知道,绣衣直指的情报准确率非常高,面对这近乎铁一般的事实,他们突然没了反驳的理由。
见此情形,李怜云心中窃喜,一方面,他已经看出了群臣讨伐秦国的决心,而这种上下一心的状态正是他最想看到的。另一方面,绣衣直指的情报也让有了充分的理由来说服群臣按照他的计划行事。
片刻之后,太尉和御史大夫近前跪地叩首道:“是臣等失察,还请大王治罪!”
李怜云摆手笑道:“诶!这个消息其实本王也是刚刚得知,尔等又何罪之有啊!?快快平身吧!”
“谢大王开恩!”二人道谢一声,随即起身毕竟毕竟退回了班列,再没有方才那般强硬的态度。
紧接着,李怜云便对群臣说道:“列位臣工!诚如方才白丞相和治粟内史所言,南下攻秦需要两个非常重要的先决条件!一是嬴政驾崩,二是秦国内乱!但眼下这两个条件都尚不成熟,所以,本王以为,现在还不是发兵攻秦之时,我北燕仍要积蓄国力,待时而动!”
群臣听罢,皆齐声高呼:“大王英明!”显然,他们现在已经全部认同了李怜云的想法。
不过,太尉和御史大夫这两名老臣还是心有不甘,在相互对视一眼之后,御史大夫便近前作揖道:“大王!秦贼灭燕之旧恨,老臣至今无法忘怀,老臣等这个报仇的机会已经等了十年了!可依大王方才所言,嬴政未死,秦国未乱,我军还是不能剑指咸阳。老臣斗胆敢问大王,我北燕何时才能等来这个机会啊!”说罢,他竟忍不住掩面抽泣了起来。
而其他燕国遗老听罢,也不禁追思往事,潸然泪下。
见此情形,李怜云也不忍打断,等一众燕国遗老恢复了平静,他开安慰道:“诸卿不必感伤,虽说眼下时机未到,但灭秦之日当在不远。”紧接着,他又瞥了一眼白里苏,一脸坏笑着说道:“灭秦的先决条件是由白丞相率先提出来的,故而,本王以为,御史大夫刚才的问题,丞相一定知晓答案。还是请丞相来为你们解答吧。”